“多少度?”吴乔阳顺口问道。
“左眼一百,右眼四百。”江伊淡定地说完,扬扬下巴说,“前面应该是张家的院子,小心点,我们摸着他家的墙根走。”
“差这么多?”吴乔阳惊讶地不由提高些声音。
对于吴乔阳的惊讶,江伊无奈地轻叹了口气道:“嗯,因为小时候上课坐姿不对,老用一只眼睛看东西。”
吴乔阳轻啧了一声,往前走了两步后又走看向江伊道:“你不戴眼镜,确定没事儿的吗?”
“没事儿,快走吧!”江伊声音不高,抿了抿嘴角。
凌晨四点,外面乌漆嘛黑一片,张家人这会儿就和村里所有人一样正在闷头大睡。吴乔阳和江伊快速出了景辉村,绕过外面的大石头后,两个人打开了手电。
“山上路窄,我自己走吧。”江伊说着从吴乔阳手里抽回自己的手腕子。
第一次去塘法相冒着大雨和大雾,第二次要在黑漆漆里往上爬。这山路两边有什么风景,已经爬了两次的吴乔阳和江伊也没顾得上,他们能看得清的就脚下一块块青色石砖。
跟第一次一样,这回也是吴乔阳走在前面,他快了江伊两步的样子,走一走便回头看看。
“你不戴眼镜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啊?”吴乔阳问江伊。少了山上找人的强烈急切,漫长的黑漆漆山路就显得格外无聊,逼得他只好找点话题填充。
“还好吧,就是左眼模糊一些,没什么太大影响。”江伊想了下说,“我有一个大学同学,近视一千多,还加二百度散光。我听她说,摘了眼镜后的世界全是马赛克,管你男女老少,一步之外没有五官,所有人只分颜色和高矮。”
“不分胖瘦吗?”吴乔阳问。
“我也问过她。”江伊笑起来,“她说人在她眼里是毛边的,除非体型特别夸张,一般人在她看来,是真的分不出胖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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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感觉听着怪有意思!不过,在我七老八十之前,估计是没机会体验了。”吴乔阳指向自己的眼睛笑了笑,“我这眼睛贼给力,打小我就躺着看电视、通宵玩游戏,结果一点都没影响。我跟你说,我以前最大的梦想是当飞行员,开战斗机那种。后来个子长超了,直接连梦想的门都没摸到,就给清理出队伍了。”
“太高也不行?”江伊头一次听说这种事,疑惑地问。
“嗯!飞行员的身高要165到185厘米之间的,太矮、太高都不行。”吴乔阳点了下头,说,“想当年,高二体检,医生说我身高1855厘米的时候,我整个人咔嚓一下就傻在原地了,十七年的梦想就那一瞬间崩塌了。不过说实话,我当时还怀揣着那么一点点侥幸——万一我以后就不长了呢?万一是这次体检是仪器有问题,给我多测了那么05厘米呢?我回家以后在床上躺了三天,做出来了一个重大决定……”
吴乔阳笑着侧头看向江伊,特意提高了声音问道:“你猜是什么?”
年少时的想法往往会超过成年人的理性认知。江伊猜想,他的所谓决定肯定不会是靠谱的事情,但要说出来一下,她还真有点想不出来。她努力憋着笑,向吴乔阳仰了下下巴说:“你说嘛!”
“我跟我爸妈和弟弟宣布,我要做个极端素食主义者,就是连鸡蛋、牛奶都不碰的那种。”吴乔阳想到过去,忍不住大笑出来。
他这么一说,江伊立刻明白了十七岁的吴乔阳脑袋里怎么想的。他这是要最大程度地减少摄入蛋白质和钙,从而避免继续长个。可身高是只靠外环境的影响吗?吴乔阳这家伙显然是上生物课没好好听,学了半截就敢往自己身上硬搬。想到这里,江伊不由地跟着轻笑。
他们笑个没完,直到乐够了,才继续说话。江伊看着吴乔阳问:“十七八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不吃肉,你爸妈不念叨你?”
“我爸和我弟弟比较淡定,主要是我妈,被吓得够呛。她以为我这是失恋后看破红尘,给我找了个什么治疗青少年创伤的心理医生,一周看两次。关键是我都没恋过,怎么失恋啊!显然是我妈对她的儿子过于自信了。”吴乔阳说,“其实最主要的副作用不是看强制看心理医生,是饿!而且还是又馋又饿!晚上饿得我满屋子地转悠,大街上随便一家烤肉店里飘出来的味道都馋得我走不动道,俩眼睛放绿光。不过这事儿我也就坚持了两个多月,因为又出现了个严重问题,直接导致我彻底放弃这个计划。”
“忽然一下没了蛋白质摄入,确实身体会吃不消。”江伊想了想说,“焦虑,失眠,暴躁,肌无力,脱发,等等。”
“对!就是脱发!”吴乔阳说到这里,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脑袋上乌黑茂盛的毛发,“当时我那头发跟蒲公英似的,跑两步就随风而去了,我差点英年早秃!咱不能梦想没了,最后连头发都保不住吧!”
这事儿要是放在过去,往文艺里说,是渗透着失去梦想的无奈和奋力一搏的孤勇,但现在回头看,真就只剩下熊熊燃烧的中二之魂了。
江伊笑着追问:“后来呢?”
“后来我就跑去看医生,他说长个不仅跟营养有关系,更跟基因有关。就像一米五的不可能大吃大喝两月长到一米六,我当然也不可能不吃就不长了。”吴乔阳摆摆手,往前走了几步,回头乐呵呵地说,“我听完这话就彻底放弃了,冲出医院点了二百块钱的烤肉。也幸好我放弃得早,要不然还得白挨饿。我高考前长到一米八九,上大学后又长了两厘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