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以后,”
他轻声说,“你不必为我收尸。”
无边无垠的晚风之中,少年静静地仰起脸,遍身落满星星点点的光,仿佛无数死去的流萤,而他就像在这些流萤之中,渐渐地消散而去。
“阿渺,”
他在晚风里回过头,微笑着对她说:
“我想请你记住我。”
纷飞的深红色衣袂如同染血的大雪,那个少年的笑容如此残酷而破碎。
对面的女孩却后退一步,望着他,摇头:“我不要。”
然而话音未落,少年的身体忽地颤抖一下,他踉踉跄跄向前几步,半跪着坐在遍地尸骸里,双手撑在地面上,深深地垂下头,开始止不住地战栗。
“谢止渊?”
一开始几乎以为他是装的,紧接着云渺发现他的状态确实不对劲,“你怎么了?”
“你又开始痛了?”
云渺匆匆地跑过去,拨开他垂落的额发,看见他苍白如纸的脸,她低声问,“不是说昨晚是特例吗?”
少年颤抖的身体在她的怀里冷得像寒冰,但是这一次他却没有让她抱紧他,而是猛地一下把她推开。
“走。”他几乎是从牙齿里咬出声音。
云渺愣了一下。
就在这时,忽然有几声叮铃的铃铛响随风传来。
云渺抱着谢止渊仰起头,看见前方的林间缓缓地出现一架玉辂,四角缀着的玉珂在风里泠泠作响,犹如一泓清泉溅落。
一袭华服的女人微微笑着,提着一盏莲灯,从玉辂上走下来,扶了扶风中摇曳的玉簪。
“云小娘子,这些日子劳烦你照顾阿渊了。”
淑妃的声音柔和动听,“余公公同我说他很可能在这里,我就匆忙寻过来接他了。”
“玩了这么多天,”
她微笑,“也该到回宫的时候了。”
莲灯的光流转在她华美的脸上,女人微笑着向面前的少年张开手。而被女孩抱在怀里的少年低垂了眼睫,缓慢地站起身,一步一步,朝女人走过去,深红色的大袖在他的背后翻飞。
“累坏了吧?”
女人温柔地把少年拥在怀里,轻轻抚摸他柔软的头发,“母妃来接你回去。”
流苏装饰的门帘徐徐落下,白玉般的四匹马拉起玉辂。轻烟般缥缈的铃铛声里,马车载着车厢里的少年远去了。
被留在原地的女孩翻开掌心,看见一片流光在她的指缝间消逝了。
风铃地(一)
掌心上还有微凉的触感。
离开的时候,那个少年以指尖沾着露水在她的掌心写了字,指缝间消失的流光是露水折射着星光在风里流走。
云渺低头注视着自己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