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修长黑影蓦然从窗外掠过,冲着他的房间来的。
栗央眨了眨眼。
分明无风,房内的烛火却忽地抖了一下。
栗央不禁有一丝不安,他小心翼翼,竭尽可能不出任何声音地挪到隐蔽角落。
宰相府上除了沈寒时,哪有身形这样高大的男子,而这么晚了,直朝新房而来,不会是坏人吧?
沈寒时的敌人?
门被推开,栗央微抿起唇,躲在屏风后,入目却是——沈寒时本人?
咦?
管家不是说今晚沈寒时不回来吗?栗央怎么也没想到不之客会是沈宰相本人,蜷起的身子一下便直了。
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仿佛会说话一般。
而看见躲在屏风后面的少年,沈寒时不禁轻挑了挑眉,一下便猜出,“以为我是别人?”
栗央有一丝窘迫,点点头,被沈寒时牵住手,从屏风后带出来。
“你……想不想去看栗思敏出丑?”沈寒时忽然问,“若是不愿看,今晚我便陪你早些休息。”
栗央想了想,重重点头,他当然想看。
栗府上上下下都对原主不好,但其中如果要论个排名先后,那栗思敏一定能拔得头筹。
老太太和栗荔这种极品,都得往后捎捎。
而栗思敏对原主坏在哪里呢?并非打骂折磨,而是纯纯人格侮辱。
原主因为天生哑巴,一出生便被栗思敏厌弃到极点,栗思敏的态度也决定了栗府众人的态度。
原主差点被栗思敏找人淹死。
还是原主的母亲拼死保下他。
但之后栗思敏便不许原主母亲再多接触原主,即便原主还只是个小婴儿,他也直接命人将原主丢进了几乎废弃的偏屋里,任其自生自灭。
若不是原主母亲想方设法喂养,恐怕原主活不到两个月便会死掉。
纵观栗府全体,也就只有原主母亲爱原主了,可原主母亲最后被张姨娘偷偷放火烧死,死得面目全非,原主被栗思敏拖到现场,甩到焦黑一片的原主母亲尸身边。
栗思敏不无恶毒地叱责,“睁大眼看清楚!都怪你这个丧门星知道吗?!要不是生了你,她怎么可能会遭这种天谴?你就该死!你怎么还有脸活着啊?赶紧去死!”
原主只是一个心智不全、畏畏缩缩的小哑巴,唯一对自己好的人死得如此惨烈,他本就崩溃,哪里还听得了这些诛心之论。
栗央一回忆起这些,便又感同身受了一遍原主当时的巨大痛苦。
所以如今栗思敏出丑,他当然想看也要看。
而沈寒时见少年想也不想就决定去,微微抿了抿嘴角,不意外道:“好。”
沈寒时原本身着一件黑色夜行衣,栗央以为他会戴上面具便出门,但没想到,沈寒时竟然没戴面具,还换回了平常的宰相装束。
栗央指了指自己,模模糊糊的音节声小而软糯,他想表达:他就这么去吗?
如果他没猜错,栗思敏现在应该被关押在北镇抚司的诏狱里,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任谁进去,哪怕皇子贵妃,至少都得脱层皮。
他有点想看看栗思敏此刻是何种状况了。
栗央被沈寒时紧紧牵着,安全感十足,他在黑夜里被沈寒时抱上宰相府的马车,低头之际,栗央眨巴了两下长睫毛,眸底满是凉薄。
马车安静慢行。
栗央全程不能扒开窗帘看窗外,因为这条路线是需要绝对保密的。
他原本还能乖乖坐着,但后来路程实在太远,马车又不能行快,栗央实在无聊,便忍不住悄悄左右张望,幅度很小。
落在沈寒时眼里,少年像是一只正小心探头探脑的漂亮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