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沈萧云尚未到娶妻之年,但沈府门槛都要被达官显贵家,派来说亲的人给踏破了。
然而,这世间之事往往是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外患未除,先帝却驾鹤西去。
做了四十多年太子的文宣皇帝继位,本就重文轻武,又熬油似的熬上皇位,哪肯再动干戈。
沈家这赫赫之光,也变成了森森寒芒。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沈家手握天下兵马,怎能不遭新帝忌惮?
可沈天鸿偏偏又是个性子刚毅的,只知奔战沙场,不懂揣摩圣意,更不懂朝堂的弯弯绕绕。
一味劝谏新皇,坚持先帝方针,缕次上奏请战。
但这一举动,不仅逆了皇帝心意,也得罪了新臣的利益。
庙堂上禽兽食禄、见风使舵之人纷纷挑拨。
屎盆子一波接一波的往他身上扣。
与士兵同食同宿,成了收买人心。
与其他将帅交好,成了结党营私。
就连感怀先帝之言,也被有心人曲解利用。
最终天骑军被解散,一分为五,融到其他军队中。
高阶将领也是老的老,死的死,贬官的贬官,下狱的下狱……
无一例外,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戎马一生,大周四大名将之首的沈天鸿,更是落得全家流放苦寒北疆的凄凉境地。
到达流放地不久,他便病倒了。
皇帝为彰显天恩,赐来补品,而后又恩准回乡。
可即便是千年灵芝万年参,也只能治病,难疗心。
还未启程,沈天鸿就病死在了病榻之上。
去世时,手里还握着那张,因常年抚摸,而发黑破损的大周地图……
如今,这地图仍挂在沈萧云的卧房内。
今夜他虽未去那酒馆,但回府,还是在那烛火下江山依旧,阴影中却似有狼烟的版图前,大醉了一回。
沈萧云好酒,却不嗜酒如命。
唯有每月那垚家酒坊,新酒到货时,他才会不顾日月,不理朝夕的醉上三四日。
酒好,只是其次。
镇毒,才是要紧。
昏醉这几日,他梦回故里,魂游沙场,天高海阔,肆意轻狂……
可一睁眼,却只看见四四方方,昏暗不清的床梁。
时过境迁……
沈萧云轻呼一口气,淡漠的扯了扯,粘连在背脊上的中衣,翻身下了榻。
这样的情况,三四年来,他每个月都要经历一朝,早已经习以为常。
只是醒来后,身体像一根,被抽干的竹竿似的,饿得直不起腰的感觉,十分难受。
猛地灌下几杯凉透的茶,有气无力的,对屏风外模糊的身影道:“钟伯,有吃的吗?”
“沈将军,您可算是醒啦!”
老仆钟伯放下清水,急促道:“王爷召见,可总叫不醒您,眼下王爷亲自来了,正在前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