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东西没有吃了,太?冷了……”
老人抬起脸,泪痕被席卷的北风刮得发干,“给我一点干粮吧,求求你,求求你……我不吃,还有个孙女,她要吃东西的……”
“一点就好,一点就好……我求了很多人,他们都不给我,公子,公子你是好心人,你帮帮我吧,求你了……”
老人衣衫单薄,显然将身上能保暖之物都留给了孙女或是拿去换取钱财。薄裤的膝盖处因不停下跪磨得发破,风一吹,勾勒出两条瘦伶如竹竿的小腿痕迹。
薛应挽将留给小麦的食物分出一部分,剩下的,连同银钱都交到老人皱巴巴的掌心里。
“买些衣服,”他说?,“天还要冷,你孙女也许熬不过。”
小麦口中正吃着属于她的干饼,看着老人兴奋地抱着同样的饼,踉跄小跑着往回?走,一深一浅的脚印踩在厚厚的雪上。
她坐到薛应挽身边,胳膊肘推了推:“你是真好心还是假好心啊。”
薛应挽侧过一点伞,替她遮挡飘落的雪花:“假的,为了让他孙女记得我的好意,以后和我报恩。”
小麦说?:“我就知道,不过我是不会吃你这套的。我记得的,我爹娘是因为你才死的,你也不要妄想?我回?承你的恩情回?报了!”
薛应挽“嗯”了一声,抬起手,指腹拭去小麦嘴边碎屑。
他悄悄在二?人身侧落了施了道小术法,让风雪经过时去冰寒,徒留一点暖意,小麦靠着他胳膊,逐渐困怏怏地睡了过去,口中?含糊不清地呢喃:“不过,你别让我去学堂,也不是……不能稍微原谅一点儿……”
越辞凑到他身边,看着占了自己位置的小麦,有些不满:“把她挪远点儿,这是我的位置!”
薛应挽看着他。
好吧,越辞妥协了。
他寻了个其他位置,枕着薛应挽大腿,一手环抱着厚衣下的腰,一手勾着他后颈往下压,与?自己接了个很漫长的湿吻。
薛应挽时刻注意着小麦有没有被惊醒,又被嫌弃不专心的越辞咬了一口舌尖。
“别这样……”他想?侧过脸,被掰着下巴转回?,推拒的手掌被紧扣十?指。
好一会,越辞才放过他,薛应挽瞳中?盈了水意,湿红的下唇还残留着一点涎液银丝。
“多了个电灯泡,好久没能和你亲近了。”
“什么?”薛应挽听不懂。
“……没什么。”
“对?了,”薛应挽看放轻声音,尽量不打扰到小麦,“我之前试着探了一下小麦,她身上些微的灵力反应,应当?是有灵根的。”
虽然不如专门的探测灵根法器,但也能查探一点常人身上是否有灵力反应,修行者千中?无一,越辞也没想?到过一个普通山野小女孩竟也有修行资质。
“那怎么说??”他问。
“不知道具体灵根和资质深浅,等之后事情平定,看看能不能送她到一个宗门里去修行吧。”
越辞没什么表情地,朝占着薛应挽胳膊呼呼大睡,还流口水的小麦冷冷撇了一眼。
日子一天天过去,与?其说?是留在浔城,倒不如说?他们被困在了这里。随着各地沦陷,一道道消息不断传入耳中?,比如哪个城镇又被魔物入侵,哪位大能又在与?魔物的对?抗中?身陨……种种种种,从一开始的震撼,到最后已?经习以为常。
来?人扑倒在厚厚的雪面上,匆乱喊道:“何坊村也被毁了,那些怪物,怪物朝着这里来?了……”
仗着浔城内部修士筑下结界之由?,那些魔物始终没有接近浔城,这几?月以来?一直平安无事,也逐渐让此?处避灾之人放下心。可何坊村距离浔城不过十?数里,说?明魔已?将附近的村镇蚕食殆尽,终于一步步靠近了百里内最多人聚集的浔城。
四下哗然,涉及自己性?命,便都开始人人自危起来?,有人精神失常,高喊着询问:“为什么,朝华宗的人不是都已?经死光了吗,为什么那些魔还在?”
“太?晚了,一旦魔种有初生痕迹,奈落界就能受到召唤,就算再行消灭也只是做补。”
“何况朝华宗弟子那么多,还有在外游历的,当?日戚长昀送出的弟子不就一直没寻到?还有个一直在外游历的大弟子,也是前不久才死在了和邪魔的对?抗中?。”
那人崩溃发问:“那些修真门派呢?那么多人……就没有想?到一个办法吗?”
有人嗤笑一声,仿佛在嘲笑他:“他们?不就和城里的人一样,都在一起,想?尽办法保全自己,可又有谁愿意来?保护我们呢?”
又过三日,雪更大了。
城内城外被彻底隔绝开,逃亡至此?的各处村民带的粮食早在入冬时就消耗得差不多了,随着天气严寒,逐渐开始为着争夺食物恶言相向,更甚起了冲突,大打出手。
那天的老人又来?了,他更瘦了,面容也更憔悴枯槁,身形摇摇晃晃,也许北风一刮,就会如同纸片一样被吹卷倒下。
他再一次跪在薛应挽面前,恳求道:“公子……”
或许是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脸面再来?乞求,后半句话磕磕绊绊的:“我,我孙女……”
薛应挽却实?在有心无力了。
已?经没有可以再给老人的,就是连小麦往后的食物都得省着用才勉强能熬,他摇摇头,道:“对?不起。”
老人身体一僵,满是皱纹的脸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没关系,”他喉咙沙哑,道,“公子已?经帮了我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