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过来说,如果有普通人倒在他面前,而对方又与他达成目标的必要条件毫无联系的话,他同样并不吝于伸出援手。
离开达莎耶娃之后,陀思重新拟定了原本只作为备用的计划。
再走一次【伪装身份——被捕——关押——审判——押送】的流程耗时太长,而进入监狱的路并非只有这一种。
这里是离固辛格监狱最近的滴血圣母教堂,不仅自身受到教徒敬仰,固辛格监狱也时常会来邀请这里的神甫前往由监狱特别搭建的圣所内举行相关仪式。
在这个国家,东正教甚至已成为国教千年之久,过亿的教徒分布于这块土地上,监狱内的罪人们也不例外。
或者说,他也不例外。
仅需几句巧妙的谎言,他便顺利成为滴血圣母教堂的辅祭之一,主教与神甫也对他青睐有加——若非这副外貌看上去过于年轻,甚至直接成为神甫也说不定。
而自之前所掌握的线索来分析,这座教堂的主教曾去过固辛格监狱,且与那位他原本要接洽的目标有过联系。
那样东西会不会已经交到主教的手里?成为滴血圣母教堂辅祭的他也正好能够印证这个推测。
在教堂里的生活是他过往所熟稔的一切,对主的虔诚信仰或许与他们有少许偏差,但在圣经的研究上,没有人能比他更透彻。
确认情报这项也很顺利,纵然主教有心隐瞒,但那些佐证在他眼中亮如黑夜中的荧光。
只不过监狱那边,他还没有来得及以辅祭身份跟随前往、趁机接触,便已阅览到那位目标在冲突中死亡的新闻报纸——这令他讶异了片刻,但并不沮丧,毕竟世上总是会存在意外与变数。
何况教堂这边已经带给了他好消息,计划仅需稍作改动即可。
原本,他应当在释放出一个引子、一个细小的诱饵之后,就可以轻松拿到那几页纸。
事实也的确如此,他仅是耐心在这所教堂等候了五日……直至今夜,记忆显示上钩的盗贼将他蔑作喽啰,被他杀死。
按照拟定的剧本,他应当用惶恐的态度将发生的这些事告诉主教,而生性慈爱、又怜惜“神迹”的主教会选择将【目标】换一个更妥善的地方保存。
到那刻,就是他彻底确定目标位置之时——凡有所动作,必留痕迹。
计划的发展有条不紊,甚至比预想中还要顺利,主教见证了这一切的发生,而他仅需要稍作劝诱便能达成目的。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但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乎意料,主教没有选择更换保管物的位置,而是带着他穿过被称为【天门】的圣像屏风,来到摆放着圣祭案的至圣所跟前。
接着,仅需要烛台燃起的那一抹摇曳火焰,便将它烧尽了。
……莫非是这位主教猜到了什么,才选择他作为旁观者。
烛光能照亮的范围并不大,沉沉暗夜笼罩着地上一切,仅有圣祭案上的耶稣十字架在墙上拉出了一道巨大的、模糊的倒影,仿若某种不容动摇的天意。
陀思的目光慢慢自那处移开,开口时的声音温和。
“这样就万无一失了吗?总有人会不相信它已经彻底离开了这世上。”
“是的,毕竟连我也不曾阅读过纸张的内容,就算拷问我这个老人家也不会得到任何令人满意的结果——何况我的寿命所剩无几,主即将迎接我去天国。”
主教颔首赞许他的谨慎,口吻轻松。
“在这之后,我会制造一场意外失火的事故。或许会损失很多东西,但这座教堂不应当庇佑死物,我的孩子。你们的安全才是天父所关心的一切,我竟然在今夜才真正领悟这个道理。”
不。沉默片刻的陀思在脑中不动声色的反驳他。
神并不关心信仰祂的生灵,祂甚至不存在于此,就像祂不存在于这世上的任何一处。
“是啊,确实如此,只是损失财物而已,比不上生命的哪怕一分贵重。”
但他再出声时,却只是这么说道。脸上没有任何异样的细微表情。
“感谢您对我们的无比慈爱与慷慨,主教大人。”
“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但这只是我早就应当做到的事情。”主教将已经空掉的木盒放回圣祭案,“时间不早,你该去睡觉了。”
“我想再停留一会,请您准许。”陀思垂下视线,“以我的身份无法来到此处,希望至少能在此刻、在您的首肯下,得到这份荣幸。”
只略作思考,主教便答应了这份请求。
不仅如此,他还在离开前向陀思眨了眨眼,似乎是想让他不要太感到压力。
“明天我会告诉瓦季姆,让他多做点美味的食物。”
说完这句不知是庆祝还是犒劳的话,主教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了。
陀思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作。
拱形的七灯台将要燃尽,蜂蜡制的圣烛又细又长,是代表神圣威严的金色。
直到连墙壁上的巨大十字架倒影也逐渐黯淡,他才来到圣祭案前。
纸张燃烧后的余烬落在暗红的圣血布上,在烛火的映照下并不十分显眼。
陀思伸手捻起其中一片,它是如此轻易就在指尖破碎了,连同其上那隐隐约约闪过的文字一道。
这确实是真正的制作说明书,已经彻底不存在世上了。
他的计划再度发生了变数,目标甚至就在他的面前被烧毁。
原本的计划宣告完全失败,他通过异能武器来达成理想的路途已然被落下的巨石堵死。
“〖你们如今要知道……我、惟有我是神,在我以外并无别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