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辛长老捋了一下同样全都花白了的胡须,算是听到了比较满意的答案,“阿宴,你是个好孩子,从小到大你表现的都十分优秀,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让祖父失望的。”
“是。”辛枫晏垂首答道。
辛长老从主位上走下来,他的背是弯的,腿脚也有些不利索了,需要住着拐杖。
木制的雕花龙头拐杖击打在地面上,咚咚咚的声音有节奏地响着,逐渐靠近。
年迈的老人走的很慢,但他最终还是走到了辛枫晏的身边,布满褐色斑纹和凸起的青色血管的手搭上辛枫晏的肩膀,辛长老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说出的话却让辛枫晏心里咯噔一声。
“阿宴,你现在一定在想,我是怎么找到你们的吧?”
辛枫晏沉默着,那只手就在肩上,他不敢有什么表现,只咬紧了牙关。
这确实是他想知道的,说好了从大学毕业到结婚的这几年中,他是自由的,族里不会干涉他在外的任何活动。
可这回却被这么轻易地找到了,难道真的像穆潇所说的,自己一直处在监视之下?
辛枫晏又快速地回想了一遍,还是觉得不对,他始终没有感觉到什么,即使族里做的再隐蔽,他也相信自己不会一点都察觉不到的。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们还会不会对穆潇……
那只手在辛枫晏肩上拍了拍,仿佛看穿了他所有的心思般,只听辛长老道:“阿宴,你不该怀疑祖父的,答应你的事,祖父从来没有食言过。”
“是的,祖父。”辛枫晏道,“您的心意,我一直知道,我没有怀疑过您。”
“很好。”辛长老笑了起来,他的脸上有很多纵横的纹路,一笑,全都向一起堆叠了起来,不过与方才的样子比,到底还是慈祥了一些。
“阿宴,我确实有我自己的方法,至于具体是个什么方法,这点你就没必要知道了。”
辛枫晏抿了抿嘴唇,他没法再询问,他能做的,只有回答一个“是”字。
“你只要记住,”在最后,辛长老半命令半警告地说道:“歇了不该有的心思,安心准备婚礼和承接族里的事务,姓穆的那个孩子,我就当从来不知道他。”
听了这句话,辛枫晏始终悬着的心终于能落地了,他长松了口气。
有了祖父的话在,族里就不会有人再会对穆潇怎么样了,“是,祖父,我会好好做的。”
“好。”辛长老收回了手,到底是上了年纪,表情显出些疲累,“阿宴,这次你犯的错不小,自己去祠堂吧,我累了,你下去吧。”
祠堂这一遭,辛枫晏早料到了,他也早习惯了,向辛长老告辞后,他独自一人离开主院,去了宅子后方单独的一处院落。
无论是祠堂外、还是祠堂内的布置,与外族的相比,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异。唯一不同的是,外族人通常供奉着祖先或是神仙,但在辛枫晏的族群里,供桌上摆放的是一尊老虎的雕塑。
去也不是像辛枫晏的另一种形态,背部黄色,腹部白色,有着黑色的花纹,而是一只通体雪白的老虎,连花纹的颜色都偏浅淡些。
辛枫晏进门后,就在那只老虎前跪了下去。他是来领罚的,自然没有垫子之类的东西,又是直接跪在了冰冷坚硬的地板上。
辛枫晏进门时,还不到午夜,这一跪,一直跪到了天将破晓。起身时膝盖以下几乎都没了知觉,辛枫晏摇晃了一下,差点再次跪倒下去。
他艰难地稳住身形,在原地缓了一会,然后挺起脊背,并没有立刻离开祠堂,而是踉踉跄跄地向着祠堂里边的一间房里走去。
天色整个大亮起来之后,辛枫晏才得以回到自己的房间中,还是被两个身强力壮的人搀扶着送回来的,一沾上床铺,他就陷入了半昏迷半沉睡之中。
不知昏睡了多久,辛枫晏只觉得自己热的像被架在火上烤,嗓子干渴的厉害,浑身上下哪里都痛。
他勉强睁开沉重的眼,先看到的是压在脸下方的枕头,然后是自己的床头。这个视野和平时的不一样,他想了想,想起来自己是趴着睡的。
“阿宴?”上方传来熟悉的、轻柔的女声,“你醒了?”
辛枫晏侧了侧头,床边坐着个盘着发髻、端庄文雅的女子,他清了一下嗓子,叫了一声:“……母亲。”
女子的眼角带着点泪痕,她用手帕拭了拭,将哭意忍回去,起身倒了杯水过来,“阿宴,喝口水吧。”
算了算,辛枫晏已经大半天没吃过任何东西,也没喝过一口水了,他确实渴的要受不了了。
辛枫晏挣扎着要起身,但一动,背上就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感,让他一下子又趴了回去。
许忆岚赶紧扶住自己的孩子,“阿宴,小心点!快躺好了,别再动了,要什么都跟我说!”
她把水送到辛枫晏嘴边,小心地托着杯子,一点一点喂下去,“阿宴,慢点喝。”
辛枫晏将一整杯水都喝下了肚,终于感觉好点了,许忆岚又给他倒了一杯,他也全喝了。
然后许忆岚又坐回了床边,继续方才没做完的事,“阿宴,你忍一下,你背上……按照规矩,虽然不能上药,但还是能处理一下的。”
床头柜上放着一盆温水,水已经半红了,而且这已经是许忆岚换的第三盆水了,前面的那两盆,红的只会更厉害。
许忆岚拿过一块干净的纱布,沾湿了,一点一点擦拭辛枫晏的背部,擦掉干涸的血痂,擦掉不断冒出的新的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