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挺好办的,”她立刻说道,“谁亲自来,朝廷自然封侯。”
马超愣愣地看着她。
她拿起杯子喝水。
“阿姊,”他哀怨地说道,“咱们既已是一家人,你怎么不看顾我父些——”
她一口水就差点喷出来。
“你不要乱说!”她嚷道,“乱说会犯错误的!”
马超就闭嘴了,一双眼睛闪亮亮的,像是蓄了泪水一样看着她。
“你来下邳,原本是要看一看这里形势如何,也要看一看刘备是什么样的人,我是什么样的人,”她说,“你现在看到了,三五年内,平定河北后,我就要还四海一个清平。”
那个看起来又憨又直,又萌又软的马超消失了,就像一层冰雪制成的壳子在火光下渐渐融化消弭,露出下面真实的模样。
这个年轻武将眼中藏起的桀骜与狂妄,真切地浮现了出来。
“朝廷配吗?”他问。
“百姓配。”她
答。
马超脸上露出了一丝奇异的微笑。
张辽听说马超又跑去乐陵侯府时,是有一点犹豫的。
……实不相瞒,他那时正在观看骑兵试乘西凉马。
该说不说,西凉马高大威猛、耐力爆发力都是最上乘的,尤其这一批还都是受过军事训练的战马,还很听指挥,属于该凶猛时很凶猛,该温顺时也很温顺的最好的那种战马。
要不怎么说“凉州大马,横行天下”呢!
不过张辽并没有被正事绊住很久。
当一个人跑过来用并州话窃窃私语了一阵后,没过多久,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看。
他硬着头皮又检查了几匹战马时,一个亲卫走过来,在他耳边很小声地:“将军,这批战马,让大将军还回去吧?”
张辽一愣,“这样的战马,将来平定冀州时大有可为!为何要还回去?”
“将军你已年过三旬,尚未娶妻,”亲卫张口就来,“不能再有什么意外了啊……”
虽然谁都不知道文远将军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跑去乐陵侯府的——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但当他走上台阶时,张辽发现马超已经走了,只有陆悬鱼一人在那里。
他不知道马超同她说了些什么,但他知道那肯定是与流言无关的东西。
阳光渐渐染上了一层金红色,照在她的脸上,像是一层壳子,将她也裹在里面,让人看不清她真实的神情。
她靠在窗边,怀里抱着剑,目光像是在看窗外,又像是透
过窗外,去看更远的地方。
那似乎是一个让她感到温暖的地方,因为她的嘴角轻轻翘起,那通常意味着她想起了一些美好的东西;
那似乎也是一个让她感到寒冷的地方,因为她不自觉将臂膀收拢了些,连眉头都微微皱起;
那一定还是一个让她诞生杀意的地方。
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那柄剑,也从没有见过她那样怀抱过剑。
连她的手都要握在剑柄上,迸起一根两根的青筋。
当他掀起帘子,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时,陆悬鱼忽然转过头来看他。
她伸出了手。
而他走过去,伸手握住。
“文远,”她轻轻地问道,“若有一日……”
“如何?”
“若有一日,这天下总算平定了,”她说道,“我要离了这些爵位名禄,寻自己的路去,你陪我不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