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艾老大问冰溪。
冰溪不说话,就点点头。
艾老大舍不得训斥她,就把矛头指向苏韵。
“你们都多大了,还和人打架?”
苏韵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二十四五岁,还年轻……
“给我收起你那副流氓相。”艾老大一声令下,苏韵站得笔直。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衣食父母……之一。
“苏韵,在艾家入了籍,就不能让你在外面自由散漫。你要么找个时间搬回来规规矩矩地回学校念书,要么就老老实实地写小说,自立门户。以前那些恩怨少给我往艾家牵扯!”
“是……”苏韵低垂个脑袋,无精打采地说。对方不是徐明泽,撒泼打滑都不管用。搬回来是万万不能的,那种被关起来的日子过上一年已经足够了……
“但是,如果人家硬要找你麻烦,就大大方方回击过去。不要让人家以为艾家人好欺负。”
这个话很耳熟,和前几天徐明泽说“欺负你,就打他”时,语气是一样的。很严肃,很认真。
艾老二摆出个“我就知道”的表情给苏韵,打着哈欠,意思是,不早了,洗洗睡吧。艾老大看看墙上的挂钟,抛给每人一个严厉的眼神,端着茶杯上楼了。
“对了,明泽把乐仪送来了。你们多陪着玩玩。”艾老大站在楼梯上说。
三个年轻人面面相觑,一副见鬼的表情,然后saygoodnight,各回各屋。
苏韵的生身父母都出身名门,故去后家道败落,一对儿女也流落到异地。孤儿院分别把大女儿和小儿子交给两户人家收养,后来苏韵母亲的娘家只找到女孩儿,就是苏捷。
徐家和艾家联姻是必然的,可是冰溪年纪小,还有先天性心脏病,老爷子中风之前神智还清明,拿了个主意,把外孙女苏捷嫁给徐明泽,没想到歪打正着,徐明泽对苏捷是死心塌地。
两户人家依然不遗余力地找苏小弟,结果三年前找到一个那种状态下的苏韵。苏捷整个人傻了眼,记忆中可爱善良的小弟,被人欺负成那样儿。
在艾家疗养了整整一年,苏韵才算是缓过来了。
祸不单行的是,苏韵的身体刚刚恢复,苏捷就赶上难产,把心脏换给冰溪还是临危不乱的大姐在手术台上临时做的决定。
不止苏韵,连艾家人也想象了无数次那个精明干练的年轻女人是怎么劈着双腿指挥大夫接完生再爬起来告诉人家“我心脏给我妹妹”的。
未果。
苏韵无聊地看着综艺节目,后半夜了也睡不着觉。现在,苏韵身处姐姐未出嫁前在艾家的闺房——自己在艾家时一直住这间房。
小时候的事早就记不清了,对姐姐的印象也仅仅是个比自己大很多的女生而已。好像小时候一直跟在她后面粘着她,可是具体的事又说不出来。再就是三年前,姐弟重逢的时候,苏捷对着病弱得马上就要见阎王的自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讲着童年那些趣事和爸爸妈妈的事来激发自己的求生欲。
童年,是一个拼命想要记住,却死也想不起来的时期。
偏偏还有一种记忆,拼命想忘记却清晰得一如昨日。
人的大脑很讽刺,所以有一段时间苏韵的记忆很混乱。
我到底是穷光蛋苏韵,还是富二代苏韵?
至少到现在,他还没弄清这个。
第二天,苏韵还没起床就被一个软软的东西搞了个泰山压顶。
“舅舅……”难得他把这两个字咬得这么清晰。
小乐乐胖乎乎的手扣着苏韵的嘴,还抓起枕头边的袜子要往他嘴里塞。冰溪连忙拦住他,把他放在离危险物品远一点的地方。
“你可真恶心,袜子居然放枕边儿!”
苏韵欺骗自己,这是梦,抻过被子继续睡。
“起来,你个猪!”冰溪最讨厌苏韵懒洋洋的样子,整个人骑在他身上不依不饶地进行骚扰。
“大姐!”苏韵一个猛子从床上窜起来,双手合十,“我昨晚上梦见苏捷了,我一夜都在跟她叙旧,你把他抱出去,你让我再睡会儿,就当放我假了,好不?”苏韵头上的毛翘起来,连珠炮似的蹦出这些话,说完就倒下去,死人一样推也推不动了。
冰溪愣神了半天消化这些话,还没反应过来,小乐乐已经替她完成了未竟的事业——
“哇……啊……”哭得苏韵再坐起来,红着一双眼,却睡意全消。
“你是我祖宗啊!”苏韵仰天长啸,把乐乐揽在怀里,像拎东西似的拽着奔洗手间去了。
被子上都是污渍。冰溪也掩着鼻子蹦出三丈远。
艾家的老爷子有阵子没见着苏韵了,话也说不利落,就拿着一双筷子抖啊抖啊,磕磕巴巴地蹦出几个字。
“病啊……好没啊?”
苏韵赶紧冲着外公连比划带解释,我好了,我早好了。
然后艾老爷子还是同样的表情同样的腔调同样的发音,对着冰溪问。
“病啊……好没啊?”
冰溪也跟着连比划带解释。
艾老爷子转向艾老二,还没问,艾老二就赶紧比划,爷爷,我没病。
站在一边的特护给老人擦擦嘴角的口水,艾老爷子开始吃饭。谁也想象不到这个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当年是怎样叱咤风云。
艾老大还是一副“我是家长”的死相,端着一份晨报,一语不发。自从从爷爷那边接了家族生意以后,跟徐明泽同龄的艾老大就不幸地未老先衰了。
艾老二和苏韵一样,为了自由早就搬出去住了,要不是因为昨夜冰溪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他是不用回来受这个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