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书茗并不听劝,只是伸手,道:“拿来!”
酒保无奈,递给她,她抽出吸管,举杯,又是半杯。
酒保摇摇头,低头忙去了。
程展锋看看她的身侧,她似乎是独自来的,她还真大胆,一个人就敢置身在龙蛇混杂的酒吧,旁若无人地买醉,就不怕被别人当成酒生吞活剥了?
这个女人啊,连基本的自我保护也不知道,看着可怜,可在他面前,哪次不是气焰嚣张,咄咄逼人?正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值得同情。
程展锋招手叫来服务生买单,正要走,只听酒保惊叫:“小姐,小姐!”
他看过去,那边,韩书茗已经伏在桌上,醉得人事不知了。
这种后劲大的酒,她一个人喝了这么多杯,就算酒量再好,怕也撑不住,不过酒品倒不错,不闹不说话,一歪头就醉得睡倒。
程展锋摇摇头,各人自扫门前雪,就算要管他人瓦上霜,也得是个自己看得顺眼的,韩书茗吗?这个女人实在没有让他伸出援手的兴趣。
酒保苦着脸道:“小姐,你不会是一个人来的吧?都醉成这样了,这可怎么办?”
“我认识她,她是和我一起来的!”一个声音说。
程展锋刚走了几步,回头一看,一个四十岁左右的长脸男人过来,对酒保道:“她是我女朋友,我刚去跳舞了,没看好她,现在我就带她回家!”
这人过来扶韩书茗,笑眉笑眼地道:“亲爱的,才跟你吵几句,你喝什么闷酒啊?”他两手扶住她双肩,半搂半抱地要将她扶起。他眼神滑溜溜的,神色里带着窃喜和不易觉察的猥亵,只怕他不是送韩书茗回家,而是带去哪个酒店开房。
酒保一听,觉得韩书茗一个人喝酒的架势,倒真像和男朋友吵架了喝闷酒,客人的私生活他没权干涉,现在她男朋友要带走她,酒保松了口气,在一边提醒:“先生,她还没有买单呢!”
听说没买单,这男人立刻去翻韩书茗的包。刚打开,一只手把包夺过,他抬头,正对上程展锋凛然的双眼,怔道:“你干什么?”
程展锋本来想不管的,可这男人的出现让他不能袖手了,他冷视着对方,说道:“你很清楚她到底是不是你女朋友,不想惹上是非的话,你趁早收手!”
这男人一扬头,目带威胁:“关你什么事?别狗拿耗子!”
程展锋淡淡一笑,道:“那好,我报警,等她醒了,你看她认识谁!拐骗未遂,怎么着也能拘留你48小时吧?”
那人看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到底做贼心虚,权衡过后,咬牙切齿地道:“算你狠!”悻悻地离去了。
韩书茗还醉着,程展锋看看她,心里叹气,对酒保道:“我是律师,她是我的一个当事人,我现在送她回家!”说着从皮夹里数出几张百元的放在桌上,为自己和韩书茗买单。
扶韩书茗出了酒吧,她软绵绵的身子几乎全贴在他身上,醉后的她脸颊绯红,皱着眉,好像那里还藏着无尽心事。
程展锋虽然和她不熟,但也猜到她为什么喝闷酒,为什么醉成这样。心里带了几分怜悯,却也带了几分鄙视,怜悯她遇人不淑,鄙视她连基本的自我保护也不会。这是遇上他了,要是遇上别人,等待她的命运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呢。
费了好大劲把她塞进车后座,程展锋摇她:“喂,醒醒,你得告诉我你住哪儿啊?”
韩书茗醉后无力,被他摇动,仍然迷迷糊糊的。
程展锋摇了半天,好像在摇个软皮袋,他白眼望天,这女人真麻烦,真愚蠢,真该叫她被那长脸男人给弄走,他多什么事啊?!现在倒好,她睡得倒香,可他怎么办?总不能开车带她游街吧。
他关了后车门,去开车。算了,就当做好事,收留她一晚。
程展锋的房子不小,四室两厅,四年前,房子还没涨到现在的天价,他用现在房价的三分之一钱买了这套房子,用程妈妈的话说,婚房是已经准备好了,但可惜还欠个新娘。
不过程展锋并不觉得有什么欠缺,钟点工会定时来打扫,整片空间安静又宽畅,他可以当成工作室,也可以当成家。如果多了个人,他还未必习惯。
把韩书茗扶到客房,一松手,她软软地翻了个身,床上比车里空间大又软,她睡得更舒服了。
程展锋又翻白眼了,他有些粗鲁地为她去掉鞋,随手拉过被子,把她蒙头一盖,做好事到这程度,仁至义尽了吧?他不再看她一眼,转身出了房。
洗了个澡,穿着睡衣进书房,明天早上开庭的案子得再看一遍。今天真是鬼迷心窍了,居然会听杨铮伟那混小子的话,去什么酒吧,还带个醉猫回来。程展锋翻着案卷,又想,幸好自己今天也去了这酒吧,不然,韩书茗那个蠢女人不雪上加霜才怪呢。
可她雪上加霜关他什么事?
程展锋摇摇头,逼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案卷上,今天真奇怪,不过是客房里睡了个人事不知的女人,怎么就分神了?就因为下午在法庭上看到她那惨淡受伤的眼神?还是因为她被抛弃又被中伤的遭遇让他觉得同是天涯沦落人?
他承认,当时她那个眼神,那摇摇欲倒的样子的确是让他的心有所触动的,所以,在酒吧,他才会施以援手。
但他和她,就是律师和当事人的关系,案子开始以前没有交集,案子结束以后也不会有交集。
他接过的案子,遇到过比她更惨的当事人,同情也好,怜悯也好,那也只是偶尔涌上来的心绪,不会影响他客观敏锐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