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男人。”
陈酥叹了口气,语气听不出来失落:“我知道,我们的事情本来就很仓促,他们会这样想也是正常的,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你也在哄我,我心理负担很大的,因为我不想。”
江明煜的声音很闷。
“他们曾经干涉过我的感情,不止一次,从十八岁之前开始就一直在持续关注我的社交,我只能和经过他们精心挑选或者认可的人交友,每一次正常社交都要上报,后来在终于接受我疑似喜欢同性之后,甚至打算让我跟……一个他们挺欣赏的男人在一起。”
啊。陈酥一下子就懂了。
这不就是那种豪门世家常见的出柜场景,虽然同性婚姻已经通过许多年了,但是不少传统家长依然对这件事抱有很大的抵触心理,更别提江明煜这种,家里有家产要继承的人了。
也不知道江明煜是怎么说服他的家里人接受的,一定也吃过不少苦头吧。
“我听见这些就心里烦,吃饭的时候摔了东西,一顿饭结束得很不愉快。在那之后我就去办公室喝了点酒,不过我可没有酒驾,那天我是打车回来的。”
“你那天生气了,很讨厌我,是不是。”
“那现在,愿意原谅我了吗。”
江明煜说着肯定句,是在发问,也是在自省。
他从前也有喝闷酒的时候,都是一个人,或者偶尔有纪余贺陪着一起喝几杯,但是从没有哪次失去理智,更不会随便发酒疯,是个很安静很规矩的三好醉鬼。
林秘书曾经在一场年会上感慨过自家老板的酒品,单凭这一点,就胜过他的第一家实习公司几百倍。
但是唯独这一次,也许是因为父母再一次触碰到了他的痛处,让他想起了自己与陈酥停滞不前甚至有些走偏的关系。
他厌恶父母如牢笼般的控制欲,却也痛恨自己的无能,父亲的诘问让他无处遁逃,感情的事如同一份合同,被摆在谈判桌上,曝光在聚光灯下。
父亲的眼神像是在嘲弄他的所作所为——
你看,即使我们不插手,你也会弄砸一切。
爱情是软弱者的游戏和信仰。
这种负面情绪在他见到陈酥的那一眼彻底爆发出来,他按捺不住想在这个还不属于自己的人身上烙下自己的印记。
陈酥那晚的确很难过,毕竟他从江明煜堪称冒犯的举动中没有感受到自己一直以来都很喜欢的尊重。
在两人感情的发展过程中,江明煜始终是一个绅士,而且不止于身体接触层面的,更多的是精神上的,他的有分寸和礼貌一直让陈酥十分感激。
不过后来他也有想过,江明煜不像是会喝多了酒到处发疯的人,那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他想到这里,眼前就浮现出江明煜在饭桌上哗啦一下把桌布抽了,所有碗筷都掉在地上摔得稀碎。
然后一个人开着车,像只被大雨淋得湿漉漉的小狗一样,失魂落魄地从家里的车库开出来。
说不定离开的时候,大门口整整齐齐的管家还会穿着燕尾服和他鞠躬说,少爷再见,少爷慢走。
啊,真是虾仁猪心。
然而堂堂总裁都这么惨了,还偏偏不能开回家,因为心情太糟,不想把糟糕的情绪带回家里。又极守男德,无处可去只好买了酒回办公室,一个人在办公桌前喝闷酒。
他没有过极具控制欲的父母,但是比谁都懂原生家庭的缺憾有多么深入骨髓和难以磨灭,因此,他能听懂江明煜的悲伤和愤怒,在此基础上,愿意体谅他的冒犯。
他拉了拉枕头,把两个人并排放着的枕头之间那条堪比隔开牛郎织女的银河一样的沟壑填上了。
现在,两个同款的枕头亲密地挨在一起,江明煜的那个还被陈酥这个挤扁了一点。
陈酥温温柔柔的声音抚在江明煜耳边,像安静洒下银辉的月亮。
“嗯,不是原谅你,是理解你。”
江明煜在这一刻觉得,自己的心就快要跳出来了。
老天,他实在太温柔了,想亲。
在陈酥眼里,江明煜看起来就要哭了,他当然不知道这人心里感动得要死要活,恨不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扑进他怀里喊老婆,只当是江明煜还难过得厉害。
陈酥主动拍了拍他的肩膀,当然是隔着被子版本的。
“你有没有一边喝酒,一边从你的落地窗里往下看?”
。还、还真有。
江明煜回想起自己那天晚上的丢人样子,有点后知后觉的迟到的难为情。
他冲进江氏大楼的时候,还把值夜班的保安吓坏了,看老板的这个架势,还以为公司破产马上要倒闭了呢。
一冲进办公室,他就失魂落魄把酒全部放在了飘窗上,连灯都没看,开了一瓶就往嘴里倒。
不过江明煜虽然喝得豪气冲天,实在是高估了自己喝酒的技术,这么对瓶吹差点没把他呛死,他心里烦得要死,还要亲自站起来去柜子里摸了个酒杯出来,就这么自斟自饮,脸色难看得像是公司真的要破产了。
喝了一会儿,他就累了,干脆靠在玻璃上,就这么往底下看,一边看一边抹脸,觉得自己是普天下最失败的总裁。
陈酥看他不回话了,抿嘴笑了笑,知道自己八成是猜对了。
他倒不是为了看江明煜笑话,也不是为了说他是个会偷偷哭鼻子的幼稚鬼。
“晚上的夜景,很好看,我之前看过一次,也只看过那一次。哦,不对,算上上次在你公司,就是有两次。”
“之前有人说,我的痛苦算不上什么,因为我至少还在过好日子,你应该也听过很多这样的话吧。不过痛苦是没办法比较的,他们的痛是痛,你的就不是吗,所以,尽管哭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