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黑白两色的女仆装,一顶长长的假发压在他暖棕色的发丝之上,风声从以利亚的耳畔呼呼地吹过,寒冷的晚风扎在他的面庞上,与在胸膛中埋着的心脏一同回响着急促的律动。
在这个危急关头,以利亚不知为何突然回忆起了狄兰·托马斯的诗歌——
“不要温和地走入那个良夜……应该在日暮时燃烧怒吼,怒斥、怒斥光阴的消逝。即使智者临行前深知黑夜终将到来……”
以利亚没有回头看过一眼身后那伫立着的巍峨城堡,这个生活了数年的华美堡垒,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座囚笼。
他以奴隶的身份忍耐得太久了,而现在他终于找到了机会逃离。
大概没有想到身为奴隶的以利亚居然如此胆大包天,又或许是无人敢打扰那对癫公癫婆得偿所愿的享用时间,以利亚顺利地离开了城堡。
当以利亚抵达港口时,天际线已经彻底吞没了残留的余晖,暗淡的夜幕在无垠的天空上铺开,以利亚调整着呼吸与脚步,按时地跳上了即将出航的船只后,才回头看向伫立在山顶上、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巍峨城堡。
追捕他的火光形成了一串长龙,沿着山路往山脚下的港口奔来,不过他们反应得太迟了,等追捕者抵达港口,他们能看到的只有船只远去的背影。
以利亚站在甲板上看着逐渐远去的海岸线,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碧眸少年思绪飘散开来。
数年前他刚穿越时,乍一睁眼就发现自己穿越到了荒岛上,好不容易获救了,结果却被镣铐锁着送到了奴隶卖场上,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就被买走了。
因为长相好看、声音悦耳,再加上头脑聪明,以利亚是贩卖的那一批奴隶中价格最高的。
直到现在,以利亚仍记得自己被当做一个商品与货物,进行检查与叫卖时的喧闹场景,也记得那份被践踏人格与尊严的屈辱和愤怒。
他被买走后,作为侍从来服侍贵族一家。
奴隶是整个城堡中身份最低的,但得益于以利亚的察言观色与随机应变,展现出自己的聪慧与敏锐,贵族夫妻和贵族小少爷都很看重他,甚至同意了以利亚的请求,允许他和小少爷一起上剑术课。
但是这份看重在以利亚越长越大,这张脸越长越开后也变了味。
这对贵族夫妻是家族联姻,毫无感情基础,生出拥有双方家族的血脉后便各玩各的,现在又看中了儿子的侍从,打算借来玩玩。
能够庇佑以利亚的小少爷一出海,这对癫公癫婆就按捺不住对他下手了。
本来小少爷是打算带以利亚一起走的,但是他们不肯放人,小少爷估计也没有料到,他的父母真的就一点耐心也没有,载着小少爷的船只离港后,他们就迫不及待地跑过来打算品尝以利亚了。
这对貌合神离的夫妻难得一起看上一个人,自然想着先自己享用,但是他们在谁先‘使用’以利亚这件事上起了争执,这倒是给了以利亚时机。
以利亚毫不犹豫地将癫公癫婆打晕,没有动主卧里那些金碧辉煌的饰品和古董——兵贵神速,带上这些累赘只会拖延他,况且要带走的重要之物他早已随身贴放。
虽然小少爷对以利亚不错,但以利亚可没有打算在这个岛屿上耗费一辈子,偏偏小少爷只要待在岛屿上,就一直和以利亚形影不离,弄得以利亚根本无法执行自己的逃跑计划。
以利亚暗中收集了城堡里女仆们掉落的头发,用灵巧的双手制作出了一顶假发,又通过一些手段得到了化妆品,现在这些准备就派上用场了。
他动作迅速地将自己肌肤涂抹上粉底,白皙的面庞顿时暗了几个色调,再略微休整一下眉形与嘴唇,带上假发,换上早已准备好的衣物。
以利亚化妆成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女仆,确定自己的妆容无误后,他将床单与窗帘扯下来,将其打结后系在床柱上,然后从窗边扔了下去。
不过以利亚并没有真的从窗台爬下去,而是坦然自若地直接从正门离开,扔下去的绳结不过是拖延时间的障眼法。
这对贵族夫妻打算玩花样,早就挥退了侍从和女仆,一时半会城堡里的守卫发现不了以利亚的出逃。
看了一眼天色,以利亚匆匆加快了脚步,在城堡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他早就将这些守卫巡逻的时间与频次都记在心中了,况且这些守卫也没有那么尽心尽责,想要避开他们比以利亚预想的更加容易。
即将遇到守卫时,以利亚便停下来,躲入到附近的杂物间中,等到脚步声远去后,再出来继续走。
一周一次的船只,以利亚早在一个月前便用假名进行了预定,花在这上面的钱没有浪费。
在假扮女仆逃离了岛屿后,以利亚又立刻换了一套装扮登上了另外的船只。
在如此辗转了几艘商船后,以利亚压低帽檐,估摸着自己应该将那对恼羞成怒的夫妻派来的追兵甩开了,才总算能松一口气。
身上带着的钱财已经在坐船的时候差不多花光了,他得找个生计赚取开销才行。
穿越前的以利亚是个导演,但是眼下这个奇特的大海世界还处于奴隶制,待在城堡的那些年,以利亚也很少能够接触到外界的消息,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否有电影发展的土壤,更别提以此为生,或者更进一步地追逐理想了。
正当以利亚叹着气,打算先离开港口找一家酒吧应聘酒保时,他的耳朵动了动,听到了一些声音:“你看看这是拍的这是什么鬼照片啊!明明人家穿得这么漂亮,却把我拍得这么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