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珏看清家属的容貌,原来是熟面孔。
此刻孩子的母亲哭成了泪人,父亲沉默的在门口来回踱步,事态不容乐观。
她摘下口罩,径直走到夫妻面前询问情况:“怎么回事?”
男人的愤怒毫无征兆,他的咆哮声响彻整个廊道:“都是因为你,你还我儿子!”
他情绪失控地掐住池珏的脖子,声嘶力竭的谩骂着:“当初要不是你说转移到骨科医院,我儿子根本会出事!”
旁边的助理医生被男人的嘶吼震慑,等回过神来时,池珏已经被他连推带搡的逼到了楼梯口。
池珏感受到扼喉的窒息感,她微张着唇却挤不出一句话。
尽管她努力保持着冷静,但面对男人强劲有力的胳膊,只能用力挣扎着摆脱,可根本无济于事。
“住手,你赶紧住手!”当所有人冲过来解围时,还是迟了一步。
“我儿子要是没了,我要你用命赔!”男人怒目而瞪起了杀心,他揪着池珏的衣领用尽了所有力气,将她硬生生地推下了楼。
池珏仰着身子来不及抓住扶手,在一瞬短暂的失重后,背脊重重磕在梯子的边沿,以一种狼狈的姿态滚撞到楼梯转角的墙边。
“啊!”
“池主任!”
“你怎么能打医生?”
瞬时间,廊道里的惊呼裹挟着尖叫。
池珏的额门被飞起的防滑片刮出深深的口子,鲜血顺着眉骨迷蒙了左眼,一滴一滴渐渐汇聚一股止不住的暖流,落在白大褂上晕出一滩骇然眼球的艳红。
后脑勺撞到墙面,使她的精神陷入恍惚的状态,双眼涣散地看向从楼梯上涌来的人群产生了重影,所有人都被蕴上了一层红色。
“池主任,你还能不能动,能不能说话,这是几?请保持清醒。”赶来的助理医生本想冷静处理,但探问的语气出卖了他的慌乱。
见池珏迟迟开不了口,他转身朝着赶来的急诊护士大喊:“池主任神志不太清醒,你们快过来帮帮忙!”
突然,池珏虚弱地勾住他的袖摆,气若游丝:“找萧明皓手术拖不得去啊”
尽管医院门口就有派出所安置的巡逻治安亭,但前来处理警情的民警被堵在了主干道上。
苏桥对那一段的路况极为了解,所以特意骑了共享电瓶车。
她先一步出现在医院,按着陌生来电的指引,一路跑到急诊大楼。
童桉桉在人群之中一眼就能抓住那火急火燎的身影,举着手机疾呼:“苏警官,这边这边。”
苏桥并不没有见过童桉桉,也没太多精力猜测这位医生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联系方式,担忧池珏的安危全然占据了她的理智。
“发生了什么事,池医生现在在哪儿?”她疾步走近,伪装的冷静被追问的语气出卖。
童桉桉的焦虑在苏桥出现的那一刻得到了缓解,领着路快步朝安顿池珏的病房走去。
她鼻息急促的解释道:“池主任被患者家属推下了楼,摔得有点严重,我们已经报了警,可派出所的人迟迟没来,所以万不得已才给你打了电话。”
苏桥听到池珏摔下楼,梗得心里一阵发慌,“闹事者在哪儿?”
“怕影响医院秩序,保安只能把闹事的人堵在急诊抢救室外面的休息区。”
“事情交给我来处理,我先去看看池医生,她伤得严重吗?”
“已经拍过片子,我们还在等结果。”童桉桉走到病房前,顿住脚步嘱咐着:“她若是睡着了就别打扰,如果醒着的话就安慰安慰吧,心理素质再强大的医生也不过凡人,遇到医闹这种事,多多少少会影响情绪。”
“好。”苏桥应承,推门的动作放得很轻。
童桉桉没有跟进去,而是帮着把门轻轻合上,将独处的空间留给二人。
池珏半倚在床头,额上的伤口已经处理过,只是鲜血混着酒精在脸上留下了淡淡的印痕,衬着有些凌乱的发丝,还有那单薄的身板,狼狈里糅着浓烈的破碎感。
身上的白大褂还没来得及脱下,晕染而开的血迹预示着她刚刚经历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生死。
她一如既往的情绪稳定,目光涣散的落在窗外失了生机的枯枝上,不知此刻在想些什么。
听到有脚步声,她迟缓地转过头看向来者,眸里平静的湖面泛起几许波澜。
也许是为了不让苏桥太过于担心,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没那么糟糕,“你怎么来了?”
可越是这样,越叫人心头发紧的疼。
苏桥的眼睛被那圣白外套上的血痕扎疼,疼得颤动睫毛眨了眨,眉心皱起深深的川字纹。
唇瓣翕合时亦是颤抖的,想要说些什么又害怕自己因为太过心疼,牵动语调里的哽咽。
坐到病床边,她咽着唾沫缓了缓哭腔,才开口问着:“疼不疼?”
池珏摇摇头惹来周身的不适,她隐忍着:“不疼。”
“你不可以骗我,我是刑警,很容易拆穿谎话的。”苏桥伸出手,指尖点在池珏额上的纱布,顺着将她的鬓发挽于耳后。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池珏岔开话题,她并不晓得苏桥是怎么知道自己出事的。
“你的同事给我打的电话,能看得出大家都很担心你。”苏桥很想抱一抱破碎的池珏,明明她每天都在闹心费力的治病救人,怎么还会有如此荒唐的事情发生,“我一会儿去处理闹事者,你大致告诉我前因后果就行。”
池珏当然明白事态的严重性,吁叹:“算了,私了吧,我不想把事情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