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等会儿请你喝酒吧。”楚岁安低头看了看彩色的玻璃项链,任凭自己戴上了。
面前男人稍作沉默。“欸,楚岁安,你之前都是这样的吗?”
“什么?”
宋裕歪头,盯着她。“男人送你礼物,你请男人喝酒?”
面对宋裕的发问,楚岁安想了想,虽然这些天宋裕在本罕利人的热情招待下喝了不少本地的酒,但他应该还是不爱喝的,所以自己这个提议可能算是恩将仇报。
于是她认真地问:“那你想做什么吗?”
“不是,”宋裕咬牙,“你请多少男人喝过酒?”
触碰到宋裕这时候的眼神,楚岁安忽然意识到自己想错了。她的目光一下转向别处,一时间,脖颈上项链的垂感格外清晰。
见楚岁安目光闪躲,宋裕理所应当理解为“不好说”“人太多”,他感到一阵气闷:“你也真……”
“我没收过别人送的东西。”楚岁安声音透亮。
“唔?”宋裕消化了一下语义,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真不收。”楚岁安又强调一遍。
“……那,喝酒呢?”
“工作之外的话,我不和别人一起。”
楚岁安喜欢喝酒,喜欢抽烟。但是每到一个地方,她只会自己去当地的酒馆,回家之后,更是自己一个人在家喝酒。
工作的时候她很少喝酒,就算去了酒吧这种地方,基本上也只是为了找素材,她会克制地保持清醒。
大学期间的确有约会,但是那时候她还没染上酒瘾。不抽烟,不喝酒,不过正是那时候她比较沉迷穿孔。
“穿孔是怎么回事?”宋裕听一半,皱眉打断。
“可能就是,不安?就会找刺激。但是割腕什么的,学校会有心理干预,比较麻烦。我看过几年心理医生,其实觉得没必要老和他们打交道,所以就打过很多次洞?”楚岁安讲的时候是很平常的,她的口吻甚至是有些津津有味的,像是一个人在回忆自己小时候做过的囧事。
“最夸张的一段时间,我一只耳朵上应该是有八个耳洞?四个在耳骨,耳垂上三个,小耳朵一个,”她边说还边在自己耳朵上给宋裕比划,“然后打了一个唇钉,两个脐钉……舌钉没打,我那个时候怕我睡觉把舌钉吃掉。”
数着数着,楚岁安感觉旁边的人好像有些安静,停了下来。“怎么了?”
宋裕一接触到她坦然的目光,就别开头去,生怕泄露了自己眼里的疼惜。
“……现在呢?”他想问,不疼吗。
可是怎么会不疼。
如果不是因为生理上的疼痛,她又怎么会选择这样对待自己。
这个瞬间,宋裕几乎有些怨恨楚岁安那个过分洒脱的妈妈了。
几日相处,他能大概猜出来,楚岁安游走在战地——所谓最接近上帝的地方——不与人亲近,反复试探生的边界,有很大程度都是受到她妈妈的影响。
一个小孩从小就活在妈妈随时会死掉的担惊受怕里,还在十几岁的时候面临那种血腥的场面,亲眼见到老人惨死在自己面前——任何一个拥有正常程度人性的人都会难以接受的残虐,最后养成了一个习惯恐惧和不安,甚至逃避安定和温暖的性格,似乎并不是很难理解。
毕竟对于年幼的楚岁安来说,温暖与心安是最短暂、最不稳定的感受。她有一天晚上对他讲过,动荡的恐惧,才是令人心安的永恒。
宋裕在那个时候,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一只纤细的手攥住了。
“现在?洞都长上了,我比较懒,就没怎么戴首饰。当然,之前也有点,故意不戴,长上之后正好再穿一个。”
楚岁安摸摸自己的耳垂,又捋捋自己的耳骨。完好如初的触感。
人的自愈能力还是非常强的。哪怕被反复洞穿,也能弥合如新。
想到这里,她突然有些高兴。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几天,她总是对未来的人生更期待了。好像有什么改变即将发生似的。
“……以后还想穿孔的话,喜欢什么首饰,我给你买,我送给你的,你就要一直戴着,不可以摘。”宋裕没忍住伸出手,也碰了碰她的耳垂。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嘴唇上,很想碰一碰,很想看一看曾经被打穿的地方是不是留下了痕迹。但那太近了,他隐忍着收回手。
“什么啊,”楚岁安哭笑不得,“那我谢谢你啊……不过我早过了那个岁数了,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像是一个巨大的烤灯,照得她异样的热。
被楚岁安这样一说,宋裕错开视线。“抱歉。”
“不用道歉啊。”楚岁安迟钝地说。
宋裕心里五味杂陈。
“所以等会儿下午想干嘛?”
行李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楚岁安的私人物品很少,而宋裕箱子里的水果和酒一拿出来,就直接空出来了一个拉杆箱。他本来想把楚岁安的设备放进去,被拒绝了,于是他将多余的那个拉杆箱扔掉了,后来被酒店的保洁捡走。
“我想去一下医院,利比鲁的爷爷,那个老头子那么大岁数,做化疗是很受罪的。其实和死一次没有区别。”宋裕前两天摸去医院看过,那个老头换上了病号服以后,就看出来削瘦了。小小一点,单人病床都显得很大。
利比鲁在他身边上蹿下跳的,仿佛有使不完的活力和热忱。
“那……”楚岁安刚要挪动脚步,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她摸出来手机,来电显示是詹姆斯。
“喂,詹姆斯?”
宋裕见她接电话,挑眉,手肘支在了酒店门口的行李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