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默摸不准他的脾气,该有的客气都有,但不会越矩多言。他心中虽恣意洒脱,唯独面对紫月离以及与他相关的一切人和事,就变得不够坦然。
这里面最为心痒难耐的当属林华,他看向紫月寒的眼神是赤裸裸的敬仰,可他内心不够自信,几次想搭话,话到嘴边,又活生生的咽了回去。
若说秋霜,是没见过几个好看的年轻男子,但是看向紫月寒时,只敢偷偷的瞄,因为这人似乎自带了一种疏离和压迫感,哪怕好看都不敢多看。
总之,这气氛像是被覆上一层霜雪,他们凭空多了层厚重的规矩,再没来时的恣意撒欢。
流溯门几个人又围坐一处,夜宿山林,此前什么鬼蛛早已抛诸脑后。沈青看紫月寒独坐一处,总觉得他们此番不近人情了些,武厉怎么了,武厉还不是人了?
沈青端着茶水果子走过去,只消紫月寒睁眼一打量,她忙的把东西放下,扭头便走。那边打赌赌赢了的林华笑的肚子都疼了。
终于,秋霜和林华在数次小心目光试探之后,感觉这天下第一的人好像没什么架子。到底是秋霜更加没心没肺一点,率先打破了试探的僵局,她离的颇远,小心翼翼的问道:“紫月青主,你的凤凰呢?那么大个的灵兽得装多大个灵袋里呀?”
紫月寒愣了一下,抬起自己的白色的广袖,只见那广袖无风而动,突然闪现了一层金色的暗纹。光波流转,似乎是一只熟睡的神鸟睁了下眼睛,把秋霜惊得不住的揉眼睛,说道:“这这这……这就是那只凤凰吗?”
紫月寒点了点头,秋霜看了看自己怀里的兔子,一抹愁色又上了眉头。
一旁早已按捺不住的林华稍稍凑近了些,声音里略带了点哆哆嗦嗦,问道,“紫月青主,你的箭术是谁教的?如何能快破境?你几近化境的感觉是什么……你曾打败过多少人……”
“咳……”坐在不远处的程江没想到林华一开口就憋不住,忍不住轻咳了一声想提醒一下师弟的鲁莽,倒是韩子默喝着程江刚煮的茶水,拍了拍程江的手背,笑了下,
“小孩子,无妨。”
果然,紫月寒并没有被林华一连串的问题弄的不耐烦,而是很认真的听完林华几个问题,开口说道,“我的心法是祖传自修,箭术多以心眼掌握准度。破境……靠的是缘感和勤勉,这个境界……并没什么感觉,至于打败过多少人……似乎没有几个……”
紫月寒答得很认真,一点敷衍的意思都没有。
一旁的韩子默轻声说道,“剑斩万魂,一战成名,稳坐怀谷榜七年,这江湖里有几个人敢去挑战?有时候没有对手比很多对手,可怕多了……”
韩子默自认为这话说的声音很小,可话音未落,紫月寒便递过来一个颇为谦逊的眼神,说道,“那是紫月门弟子同心协力,非我一人之功。”
韩子默瞳孔一颤,立时住了口,尴尬的笑了笑。
林华又问了许多问题,多是少年人仰慕英雄的稚气之言,紫月寒并没有觉得他啰嗦,一一简要回复。这一日恐怕是林华有生之年最为充实的一天,连他说话的口气,执剑的姿态都变得“冷傲”起来。
有了此番交流,原本不明的气氛变得缓和了许多。紫月寒偶尔扫过,一行五人,韩子默随性,程江憨直,林华侠正,秋霜单纯,唯有沈青,令他有些困惑。
鬼蛛偷袭,她为师父果决忘死。寒症复,她柔弱无助。花园之内,她眼神侵略,绵里藏针。闻言叛乱,她处变不惊。人前笑意晏晏,一旦安静,她的眼睛里便会雾霭沉沉难以琢磨。
“青主?”一声低唤拉回了紫月寒的思绪,他抬头恰恰迎上沈青的眼神,那眼睛里清淡平静,嘴角的笑容客气有加。紫月寒掠过她往后看去,果然,其他人都各自睡了。
沈青指了指手里的茶杯,又低低的说道,“我见青主打坐良久,喝杯茶解解乏。”说罢,沈青却不上前,只是把茶杯放于不远处的石头上,又往后退了几步。
这些日子她一直这样,进退有度,若非刻意,便是她怕我?紫月寒暗自想着,抬手,那杯子便稳稳的飞入他的掌中,温热刚刚好。
沈青没有离开,眼神反而是警惕的打量过林子的四周。紫月寒饮茶毕,慢慢摩挲着茶杯,想想她来时“夜难安眠”的病况,低低的说道,“沈姑娘尽可安心睡。”
沈青回过神,她知道有紫月寒在,根本不需要她这般的谨慎。可是仿若一种习惯,她总不想在安危之事上假手他人。
沈青闻言一笑,“有青主在,自是安心。”
“紫月门内,沈姑娘受了委屈,还有那日之事……”
沈青知道他指的是无意偷听之事,她只当是大门之秘,忙的接话,“沈青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运筹帷幄,自有门主和青主。”
紫月寒听着这毫无破绽的客气竟一时不知如何回应,他是赤心直言,却没想到这十七岁的姑娘如此多的城府和弯弯绕绕。
沈青想了下,更加委婉而周道,“还未多谢,青主探看病体,解救围困,还有……花园……”
紫月寒内心在想,看来流溯门并非人人坦率,他倒宁愿听林华无休止的稚气问题。
“青主,去东邱,所为何事?”
沈青突然上前,欲接紫月寒手中的空杯,眼波一动,低低的问道。沈青已经极力的压平了声线,仿若在问询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紫月寒略皱了下眉,瞥过沈青神色,毫无破绽。他自认不比兄长能读懂人心,又或者远离尘世太久,什么都很生涩,很快收回了那些探求的“爪子”,坦言道,“东邱有一族灭,兄长命我去探查一二。”
沈青的接过茶杯的手狠狠抖了一下,她忙的攥紧了手里的茶杯,面上云淡风轻的点了点头,即刻转身离去。只是这份刻意,已经出卖了她的意图。
紫月寒望着她的背影,明明是那般娇小和羸弱,十七岁花一样的年龄,又是因何这样谨慎,层层的掩盖自己的情绪和心思呢?
“多思多虑……”紫月寒突然想起黄医老提过的这个词,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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