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寅的解释虽然详细,但并未能完全解答康熙的疑问,他继续追问,“那一亩地能种多少颗苗子?多少日成熟?要施肥几次?”
曹寅有些犹豫,似在回忆,康熙便直接看向老者,“老人家,你们来说。”
褐色衣裳的那位老者,整整衣裳又清了嗓子,才恭敬的回话。
“皇上,这玉蜀黍,若是精心伺候,一亩地能产八百公斤左右。若是糊弄它,也就三四百公斤。”
康熙心中震惊,八百斤!那真是高产!
即便收成不好,三四百斤也很不错了,抵得上寻常水稻的产量。
“老人家,何为精心、何为糊弄?”
老者解释道:“回皇上,精心伺候便是得耗上许多心血。
须得在秋日收完这玉蜀黍,立马翻地,让太阳把地晒晒,杀死里面的虫子,将晒干的草木堆拢点燃,用草木灰肥地。冬日里再翻一次,好叫霜雪把土里的虫子冻死。
如此两翻两晒,才能把土地养好了。不然
地越种越薄,后面出不了庄稼,得停好几年呢。”
康熙点点头,“果然世事皆有学问。”
他走到茶几前,倒了两杯茶,递给二人,“老人家先喝杯茶,再慢慢说。”
他的动作极为自然,彷佛家中晚辈递水一般,两位老人亦是直接伸手接过。
曹寅看得直瞪眼,想要训斥他们失礼,叫康熙一个眼神制止,随即也递给他一盏茶,“子清也喝口茶。”
曹寅双手接过,“谢皇上。”
老者看曹寅动作,知晓自个又失礼了,欲学他谢恩,康熙摆摆手,“老人家还是继续与朕说这庄稼的种植吧。”
“是,皇上。这春天的土,得正月里就开始翻了,翻完了好等雨水把它浇透,这样种下去,苗子才有水喝,才种得活。
不过,刚翻地的时候,就得开始点苗子了。
找一块地挖得比馒头还松软,浇上几担粪水,然后把去年留的种子洒上去,再用沙土盖住,过个七八天就能出芽。
芽尖见了太阳,就越长越快,到苗子翠绿、跟中指一般长短时,就能分苗种了。
种下去后,还得日日去巡逻,怕有鸟雀、山鸡叼了它,得及时补上。”
“不能扎稻草人驱赶吗?”康熙不解。
“嗨,那家伙没用,鸟儿可聪明着呢。”老者一副嫌弃的样,“种下去三五日,若苗子还是绿的、没有干枯,便说明活了,就该施肥了,得施好几次,种下去是一回,长到半人高是一回,快
要扬花时又是一回。
不过咱家也没啥肥料,全靠人和鸡鸭鹅产的,之前就用光了,还出去捡牛粪。要是在外头干活,再急也得憋着,得跑到自家地里撒尿,可不能叫别人的地占了便宜…”
曹寅立马咳嗽,这老倌越说越没分寸,在皇上前一个劲的说屎尿,多冒犯啊。
老者不知道自己哪说错了,但入宫前曹大人就跟他们约定过,曹大人一咳嗽就不能再说话,就得闭嘴,遂闭嘴,颇为不安的看着康熙和曹寅。
康熙朝曹寅微微摆手,“无妨。”
他知晓曹寅在意什么,但仓廪足而知礼节,这些乡野人家每日在意的是庄稼收成,哪有机会学礼节?况且他常去京城的南北两区晃荡,什么昏话脏话没听过。
他看向老者,笑得温和:“老人家不用管他,咱们说咱们的。这玉蜀黍的种植,朕如今是搞懂了,若朕现在开出一块地种它,可能结出果子?”
老者思索一阵才道:“皇上,这东西在我们南边,晚上半个月甚至一个月,一样能出果子。这北边,草民也没种过啊。”
康熙摸着黄色的玉蜀黍,冰凉硌人,手感很不好,连这殿内的金砖摸着都比它舒服。可这是粮食啊,是救人命的东西。
“朕想试一试,两位老人家可愿留下来帮朕。”
“都听皇上的皇上的,草民一家都跟着来了。”
两个老者笑得合不拢嘴,来的时候曹大人就告诉过他们,留在京
城,孙子能读书,儿子能去大户人家、去工坊做工,前途比在乡下好多了。
康熙又指着另一担的东西询问,“这个可就是番薯了?”
上头有些泥块,看不清颜色,个头倒是不小,有的跟他拳头一般大小,有的细长如手指。
老者上前,将两个番薯碰在一起敲了敲,泥块脱落,显出它本身的颜色,大的是黄褐色,小的是红色。
“皇上,这番薯挖出来得带着泥晾干,不然放不住。这个是黄皮红心,个头大,叶子小茎也细。红皮这个,里头是白心,个头细长但是甜,叶子肥大鲜嫩能做菜,茎又粗又长。”
“皇上可要种?现在正是时候呢,容易得狠,把它埋进土里,多多洒些水,四五天就能出芽,十来日就有四五寸,割下来掐成一寸长,插在雨后得土地里,长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