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宁疲乏得连手都懒得抽出来,看着沈玺那张冷白俊俏的脸庞,眼前不禁闪过一幕幕从小到大的事。
其实都是他们之间桩桩件件的小事,可由时光汇聚在一起,却又带着几近温馨的烟火气。那是她心底最渴望的烟火气,是她曾经短暂拥有又彻底失去的温暖。
哪怕明知道这段姐弟关系是假的,是她的一厢情愿,是不被沈玺承认的,恐怕沈霖心底也并不真的认可,奚宁没有傻到以为沈霖真会将死敌的女儿视作亲生。
但就是这样,她还是在心底把沈玺当作了自己的家人,因为除了他之外,在沈家,没有人再会毫无保留地和她说话,和她闹脾气,在她面前他是最真实的,在他面前她也是最真实的。
在她来到京市之后,这样真实的情感交互,除了沈玺之外,没有人再给过她。
所以,即便他们后来的相处充满了矛盾和冷战,可在奚宁心里,和沈玺相处的时光也勉强算是温馨的。
更何况,她初到沈家,那个全身心依赖她的沈玺那么可爱,完全不像她主动疏离以后,动不动就和她吵和她闹的倔犟。
曾经一帧帧发生过的事情,不停闪现在奚宁的脑海里。
沈玺手上的皮肤很白,手指骨节分明,因为用力握着她的手,他白皙的手背鼓出几条淡淡的青筋。
那些美好的记忆到此为止。
奚宁的目光从他那只略显强硬的手,转移到他稍显青涩的面容上。浮现在眼前的,是这个生冷执拗又俊丽耀目的少年眉眼,不是从前那个偎依着自己的小男孩。
沈玺见她平静地看着自己,那目光中有一丝怅然,也有一丝空茫,就是完全没有其他女孩子看向自己的羞涩与欣喜。
心尖锐痛,沈玺感觉心脏像被一把刀锋利地割伤,露出了鲜血淋漓的伤口。她为什么就要这样漠视自己,为什么就是不给他一点机会,他为了她什么都敢做,也什么都愿意做。
在他执拗至极的目光里,奚宁开口问了第一句,“你这几天住在哪里?”
她没有问他为什么离家出走,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不去学校。
沈玺沉默了一会,仍旧紧紧握着她的手,哑声道:“我买了房子,就是上次你带我去的那个小区,跟你在一栋。”
奚宁静了十多秒,才又道,“这么大的事情,你就一个人擅自做主。”
沈玺重重哼了一声,语气很是不忿,“我自己的事情,凭什么跟他们说!他们什么事都瞒着我,天天只顾着自己,还让你也蒙骗我,我有必要告诉他们这些骗子吗。”
“他们是谁,他们是你的父母,你这是什么口气?”奚宁压抑着怒气继续追问,“你到底哪来这么多的钱?那里的房子要几千万,没有稳定收入来源你连房子都买不下来。”
“哦,你还不知道,你来的时候我外公已经去世了。”沈玺微微笑了一下,那笑意很有一点冷酷讽刺的意味,“他怕我妈恋爱脑,毕竟她是个连死水一样的婚姻都要坚持忍受这么多年的女人,所以我外公在去世前,把除了公司之外所有的财产成立了信托基金,明确了我是唯一的受益人。”
沈玺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所以我有钱,我们可以到国外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不需要再面对他们这些恶心的关系只要你愿意。”
虽然她答应了沈霖,要说服他回家去,但和沈玺同住一个屋檐下那么久,奚宁怎么能不知道他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秉性。
她找了很适合的拒绝理由,“我不想出国,我喜欢留在国内。而且,你连十八岁都没有,做事率性而为,未来一片茫然,谁敢把自己的人生交到这样的你手上?”
沈玺坦然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一直很明确,现在也是!他们越是想让我学法律,我就越不会去学。既然那个姓顾的一家子都在政法界,那我这辈子都不会涉足!现在只是开始,如果他们还要坚持联姻的决策,我不会再踏进校门一步。”
奚宁淡淡反问,“你以为你毁掉自己的前途,就能改变得了什么?”
“什么叫前途,学法律就是有前途?”沈玺忽然极其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不走法律这条路子,他们就没有让你和顾家联姻的理由!你为什么非要听他们的?他们对你有过什么真心实意!”
奚宁冷笑道:“你真是自大狂妄又无知!在国内,棒球只能作为娱乐,没有联赛这种形式可以让你出人头地。沈玺,你打算脱离家庭之后,用你外公的遗产来谋生?你就没出息到了这种地步?”
沈玺被噎得一言不发,好久才徐徐说出,“就算我自暴自弃,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既然你上次说了,你心底那么讨厌我,对我没有一丝感情,现在凭什么又来插手管我,你要管我也要有那个立场!”
见她沉默,沈玺心底生出了一丝微弱的希望,用几近祈求的目光凝望她,“跟他分手好不好?奚宁,我不去读法律,你也不要和他在一起,我不想日后跟他们家有任何牵连,什么联姻都是束缚人的狗屁!你不要被我妈那一套糊弄住,你不欠她的!更不需要用你的婚姻去偿还!”
奚宁不疾不徐地回答:“沈玺,你能不能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我身上,我和顾骁白已经是未婚夫妻,这个事实不是你放弃读法律就能改变——”
少年厉声打断,“那你喜欢他吗,你说啊,你敢说吗,如果他没有钱,如果他没有一个做部长的爸爸,你还会跟他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