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是看了请剑时谢冷焰的表现,以为是自己教导有方才想投奔的,其中不乏一些已有师尊的内门弟子,称得上是孤注一掷,自己要是不收,他们来到这儿的事被原来的师尊知道了,必定会被边缘化。
但自己要是收了,万一达不到他们想要的效果——这几乎是绝对的,因为谢冷焰是个例外,她不管在哪儿都能大放异彩,和师尊是谁根本没有关系。
那他们会不会生出怨怼?
毕竟他们是背叛了原师,也许还要背上骂名,才换来的机会,结果大不如前,谁能保证他们不对自己生埋怨?
她将自己的顾虑对南知意说了,谁知对方摆手道:“这有什么,选择是他们做的,不管结果如何,自己都得承担,他们也不是幼童了,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说着朝人群看去。
那几个内门弟子修为普遍不低,隔着很远也能听到明雨的话,此时看到宗主朝他们递眼色,立刻心领神会,纷纷走上前来表忠心,说不管结果如何,他们都能接受。
“这,可是……”
“可是我师尊不想收徒,现在正是魔界作乱之时,那个人混在内门弟子里,若是混了进来,我们师徒二人的安全岂不更加没有保证。”
一个声音插了进来,众人回头看去,只见谢冷焰眸色冷冽,像一只领域被侵犯的,全身戒备龇牙咧嘴的小兽。
来之前,谢冷焰仔细考虑过,有什么理由能够阻止师尊收徒呢?
她作为大弟子,可以帮师尊参考,但绝没有资格否决,如果不说出一个合理的理由,那不仅仅是师尊,就连外人也无法说服。
可她又没有时间,万一去得迟了,木已成舟,她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无力回天了。
飞速赶来之后,她远远看到身着宗服的献媚者,才想起有这回事,的确,那晚的魔物就是身穿白衣,这不正是最完美的理由吗?
所以她义正辞严,毫不心虚。
但这只是她以为。
对于别人来说,她脸上的占有欲和嫉妒心已经快要爆棚,再明显也没有了。
南知意是何等聪明的人,立刻意会这是她吃醋了,原本,这也不是什么奇事,毕竟这么多年,雨霏峰只她这一个独苗,如今突然多出几个人来要和她争师父,独宠没了,谁都不可能没有情绪。
而且这次出事的是她,她最有资格提出这样的质疑。
但反过来,却也可以加以利用。
南知意微微一笑,一套说辞已在口畔。
“冷焰,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现在的确是特殊时期,自然万事都需小心,但就算你师尊不收徒,为了不让这样的事重演,我也需要派遣人过来驻守,防是防不住的,倒不如索性混熟了,倒更容易分辨真假。”
这是个完美的理由,谢冷焰噎了一下,一时不知如何争辩,她和师尊之间的关系是个秘密,更确切地说,是件丑闻,不适合也不可能拿到明面来说,但除此之外,她还能想出什么理由呢?
“那也不行!……”
她看着那些虎视眈眈的师兄们,她知道,只要她退了一步,那些人就会争先恐后地涌上来,接着取代掉她的位置。
所以她一步都不能退。
看她张牙舞爪的模样,所有人都忍俊不禁,南知意忍笑道:“你不行,你师父行,那到底听谁的?”
谢冷焰一怔,看向明雨。
明雨连忙道:“要不算了吧。”
南知意柳眉一竖:“小雨,刚才说得好好的,怎么这会又不行了?徒弟怕失了独宠正常,你这么溺爱,却是惯坏了她,难不成你这辈子都不再收徒,只守着她过吗?既然你身为峰主,就该想着怎么把本门发扬光大,别让雨霏峰的传承断在你手里啊!”
她说得严重,其实并非如此,原主也没有发扬光大的意思,上次被白枫一顿教训,也是这个说辞,好像她不努力上进,整个世界都要乱套了似的。
明雨顿时气上心头:“南师叔,我雨霏峰人少,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你还不知道吗?当初我师尊师兄全都死于大战,才轮到我这个末的接班,这么多年了,我胸口有团火一直消不下去,为什么只有我们家落得这个下场,为什么别的门派就能得以保全?我不收徒便罢,收了徒再发展起来,一旦和魔界开战,再用我们雨霏峰去打前锋,死一个干干净净么?”
南知意没想到她会突然爆发,一时无可辩驳,张大了嘴。
刚才闹腾着要拜师的人群也安静了下来。
“抱歉,这事怪不得你。”明雨也意识到自己说得过了,当初雨霏峰去前线趟雷做炮灰,不是南知意的意思,那时她还不是宗主,这口气,算是出错了人。
“不过,收徒的事还是暂推吧。”
南知意自然点头,她搬出这件事,就是再有理也没了理,顿时双方都安静下来,只剩那些弟子掘土的沙沙声。
谢冷焰站在人群外,望着孤零零站在原地的明雨,鼻尖微微有些发酸。
她过来本是想阻止师尊收徒,如今虽然如愿了,但代价却是勾出了师尊的伤心事,这并非她的本意,差点灭门这件事不管放到谁身上,都是极其痛苦的往事。
师尊已经没有任何家人了。
她缓缓走近,与师尊并排站在一起。
她想告诉师尊,没关系的,你还有我。
就算知道师尊是个背叛了自己的人渣,就算已经下定决心与对方划清界限,但在这样的大悲大喜面前,她还是决定暂时放下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