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连绷带都不想缠回去,他仰面躺在床上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眼神从清明到混沌,再到困倦的闭上眼睛。
迷迷糊糊间,他好像看见自己梦见了一些过往的事情,那是末日第五年,饥荒爆发的最严重的第一年。
人们原本剩下在城市里的物资被洗劫一空,异变后的末日土地又种不出来东西,人们没有吃的,便争抢、杀人、啃树皮,用尽一切办法填饱肚子,当时每个基地都一片混乱。
沈安是那个时候来到那个地上基地的。
那是一个中型基地,他凭着自己的本事进入了城防队,是预备队长之一。
当时的副队长很喜欢他,也很照顾他,前期的一切苦难是他帮着他才撑得下来。他是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人,双腿觉醒者,天赋异禀。
这个觉醒者喜欢他,对他一个普通人却很放得下面子,追他追的全基地都知道。
沈安不喜欢他,却拒绝不了他给他的好,他满足现在的生活,他以为以后的日子便可以归于平静,可事实证明,这又是他的一次妄想。
他从噩梦中惊醒,屋里空落落的。
沈安沉重的叹口气,他不愿意再想下去,再梦下去。
他也不怨谁,只是有些思绪发散。
:短寿
余祟在夜里来临前回来了。
他带回来很多东西放在沈安面前,眉头拧着:“现在症状轻微,还能治疗,这些都可以抑制异变,你拿着。”
沈安摇头:“没用的。”
“你总得试一试。”余祟把东西强行收进了沈安的空间里,然后坐在了他的旁边,脸上没了以往轻松的笑,反常的沉默着。
沈安靠着床,双手抱着时刻放在身边的陌刀,他一下一下的抚摸着陌刀的刀柄,淡淡的道:“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我理解你,不对任何一个异变的人产生同情,及时止损,这是末日里所有人默认的。”说这话的时候沈安根本没看他,只是自顾自的道,“余祟,我可能活不久了,我……”
“胡说。”余祟忽然打断他的话,沈安抬头,余祟纯黑色的眼眸里压抑着某种沉重的东西,但那不是同情或者悲伤。他莫名觉得这样的他很危险,好像下一刻他就会拉近两人的距离,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沈安收了话匣子,听到他又道:“胡说。”
“在我遇见你时你已经缠上绷带了,那时候你就已经异变了,对吧?”
“嗯。”甚至还要更早。
“我听闻,灵植师的异变成怪物的几率很小,我们离开也有两个月了,但是你的异变并没有加深,所以你不会活不久。”
余祟的话是沈安没想到的,从某方面来说,他的话说的是对的,而且很对。
“是这样没错。”沈安道,“可我是个定时炸弹,随时会爆炸,或早或晚,这把剑已经悬在我的头上。”
青年的声音冷清没有起伏,好像是在说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他对死已经接受。余祟觉得他这时候应该沉默,应该认同他的话,然后放弃这么一个将死的“猎物”。
但沈安太特殊了,他是他唯一一个投入太多的猎物,一想到放弃,余祟就很烦躁,很不安,一想到他会离开,身体里的毁灭细胞便开始蠢蠢欲动。他要耗费很大的自制力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话,真的是你自己所想?”
沈安道:“是一个人对我说的。”
“那他说错了。”余祟道,“你应当知道成为觉醒者的代价。”
“嗯。”沈安道,“短寿。”
自主觉醒的觉醒者可以拥有强大的力量,拥有百年寿命甚至更长,但是通过药剂引导觉醒的则会折寿。
强行通过诱发剂觉醒的药剂,会透支人的生命力,即使身体看上去很健康,也最多只能活到六七十。如果使用的是低级诱发剂,则只能活到四十岁。
便这样也有很多人争先恐后的想觉醒,因为不觉醒,他们连四十都活不到。
这是觉醒者最致命的缺陷,也是他们没办法逃避的缺陷。
“我们头上也时刻悬着这把剑。”余祟道,“但是没有一个人会远离觉醒者的。”
沈安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摸着刀柄的手停下,起身坐好:“你不介意,是吗。”
余祟没好气的道:“我介意什么,我要是介意怎么可能回来。”
沈安不安的心在此刻忽然静下来,他轻轻笑了声,虽然很快收回了笑容,却让余祟惊讶的睁大眼:“你笑了。”
沈安道:“很怪吗?”
“你再笑一个。”
“……不。”
沉重的话题被掀开,余祟逗着沈安,可心里却并没有放下,沈安手上的东西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要考虑给不给沈安诱发剂了,成为觉醒者本就是亏损自己的,很多人都因为异变时注射诱发剂提前异变死去的。
可偏偏沈安的天赋是灵植师,灵植师对异变有天生的抗体,没见过哪个灵植师是死于异变的。
所以成为觉醒者对他来说,要么死了一了百了,要么可以彻底压制住异变。
余祟想了一晚上没睡着,沈安却睡的很快,他缩在床的里面,陌刀在他身后搭在手边,微敞开的衣领露出分明的锁骨,白皙的胸膛隐约露出少许,余祟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飘了过去。
没多久,沈安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看不见风光了,余祟反而心情更好,背对人睡,代表着信任。
他思来想去,觉得怎么都有风险,只能等到回平城基地后再做打算,看看那边的实验室有没有最新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