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纤对那个高家公子倒是有点印象。
那日许纤初来乍到,虽然自己的身体跟模样都未变,但怎么说都是换了个朝代跟地方,不是出了躺远门,一时接受不了,整个人心神恍惚。
被许娇容按着洗完了澡跟头,散着头坐在门口晒太阳,顺道儿跟巷子口几个编花环的小姑娘聊天,等头半干,才漫不经心地编了个辫子在胸前。
还有个小姑娘给她在辫子上簪了只不知名的花,小姑娘脸圆圆的,分外可爱,被许纤道谢的时候脸颊红扑扑的。
许纤道完谢,抬眼就瞥见一人呆呆地看着自己,视线毫不掩饰地直直落在自己胸前被丝濡湿的地方。
这里女子出嫁都早,因为许家二小姐痴傻,一直嫁不出去,拖到了二十岁。
时兴十五六岁出嫁,周围小姑娘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搁许纤眼里都是还正上初中高中的小孩,就许纤一人是“老”姑娘,又生得白,招眼得很,教人头一个就在人群里看到她。
许纤比较迟钝,顺着对方视线低头一看,才后知后觉地觉察到对方的冒犯,“你看什么呢!”
几分薄怒便染红了双颊,越添了艳色,那人见此反倒更痴了,话也不说,只往前走了几步,吓得许纤立刻转身回家闩门,一气呵成。
原本只以为碰见了个色狼,没想到这色狼还是曾经退过自己婚的人,现在还不要脸地又想要娶自己。
若说嫁给他,许纤那是一万个不愿意,她从来就没想过嫁人的事,她才二十一岁,在二十一世纪也是正上学的年纪。
幸而她现在不在许家,也幸而她还有个疼自己的姐姐。
许娇容与许父吵完一架,自己一个人坐在堂屋书案旁暗自垂泪,呜咽之声断断续续的。
许纤在西厢房听着,心里着急,拍门喊,“姐夫,你帮帮忙,把我放出去。”
李公甫刚送走许父,走到大门口便听见自己夫人哭泣,又听小姨子拍门喊自己,一时不知该先顾哪个,只得先顾着近的那个,快步过去把许纤房门打开,见许纤一溜烟奔向她姐那边,又亦步亦趋跟过去。
许纤跑得有些踉踉跄跄,险些摔倒,索性顺势在许娇容身前跪下,伏到她膝上,软声道,“姐姐不要伤心,别哭了,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许纤一睁眼见到的就是许娇容,虽然相处时间不久,但这具身体对许娇容多少有些记忆,心里莫名对许娇容也有股亲近感,不愿她难过。
许纤道,“姐姐别难过。”
许娇容用帕子拭泪,呜咽着道,“你个小痴呆,没心没肺的,倒是一点不想以后的事情。”
“我算是运气好,遇到你姐夫这么个良人,可你才将魂归,对这世间之事尚且懵懂,又生得如此美貌,若你仍旧是以前那副不知悲喜的样子,我将你藏在院里,不放你出去,只当养个小孩子。可现下我也不能拘着你一辈子,你又有这样一对父母,只瞧着自己儿子的前程,对你不管不顾。”
许娇容道,“我这个人,生活中处处得意,虽然父母偏爱弟弟,但怎么说我也是他们第一个孩子,多少也是疼爱过我的,嫁人之后更是没受过委屈。”
“可你是个命苦的孩子,天生痴傻,爹不疼娘不爱,是我这个姐姐把你一手带大的,好在老天保佑,让你如今开了神智,可……”
话到一半,许娇容便扭过头去,哽咽住了。
李公甫不善言辞,只站在妻子身旁,一只手搭在她肩上,表示安慰。
许娇容抬手,覆在自己相公的手背上。
许纤知道,许娇容这是为自己的以后感到担忧,毕竟她已经二十岁了,这个年纪的女子早该嫁人了。
可如今,倒是有人来提亲,但来的是个人品堪忧的书生,拒掉的话,一时半刻也找不到更好的,也怕日后没人愿意要许纤,不拒的话,许娇容又看不上那书生。
着实进退两难。
她不愿去想嫁人的事情,总觉得离自己太远,更何况是在这个陌生的朝代。
可许纤心里清楚,自己继续待在这里就是给许娇容添麻烦。
姐姐跟姐夫住的是一进的院子,除去厨房之类,住人的拢共东西两个厢房,许娇容还把最好的西厢房给了许纤。
以前住着倒也还好,可如今许娇容已有身孕,她嫁给李公甫已七年有余,才终于得了这么个孩子,阖家上下欢喜得跟什么似的,远在千里外的公婆前几日得了信,立时便动身过来钱塘了。
眼看着过不几日就要到了,总不能让公公婆婆住外头,像什么样子,可如今又不能把许纤送回许家。
这也是许娇容焦虑的原因之一,她的相公是很好,可公公婆婆不见得乐意让她继续养着妹妹。
许纤回想了一下那个书生的模样,脸记不起来了,但人倒是柔柔弱弱的,一身袍子空空荡荡,一阵风就能刮倒似的。
嫁给书生之后,别的暂且不论,至少在家暴这方面,好像是只有她家暴那个书生的份。
思索定后,许纤抬起头,诚恳道,“我觉得嫁到高家去倒也不是不行。”
话音还没落呢,许娇容拧了她胳膊一把,沉下脸,“说什么胡话!”
“便是嫁给隔壁的屠夫,都不能嫁到高家去,那不是户好人家,先不提那书生如何,光那个婆婆就能摁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