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唐嚒嚒说:“奴婢托太后的福,那年出宫只是摔断了一条腿,并未伤及性命,才能活到今天面见太后。”
太后往后退了一步,她万万没想到当年替舒妃接生的宫女竟然还活着。
宋嚒嚒却是给燕重萧行了一礼,“多年未见,殿下竟长这么大了,不知殿下可还记得奴婢?”
燕重萧望着眼前的嚒嚒,这才想起这是小时候带他的嚒嚒。
“唐嚒嚒、宋嚒嚒,你二位就且同萧王说说当初究竟发生了何事。”
宋嚒嚒先开口:“奴婢并非宫中之人,本是宁王妃的陪嫁侍女。殿下出生那年王爷于珪山剿匪,回来的路上却中了流寇的箭,那一箭正中心脏,箭上又淬了剧毒,王爷未能熬到入城等大夫救治,便身亡在途中。”
二十多年前宁王妃得到消息时的悲痛欲绝之景,她依旧历历在目。
“王妃当时已怀胎八月,听闻消息后悲痛欲绝动了胎气,早产时又因情绪不稳,导致难产,才将那胎儿生下,便撒手人寰,只留下一子孤苦伶仃。
皇上信不过外人抚养殿下,便宣称王妃未能生下那胎儿便断了气,那胎儿也腹死胎中。
而后又秘密将殿下带回宫中,奴婢便是那时入的宫,小心仔细将殿下喂养了两个月,皇上却突然下令宣称殿下为舒妃娘娘所生,是为四皇子,取名重萧。殿下从小佩戴的那枚玉佩,便是王妃从宣家带去的嫁妆,那玉佩上刻有宣家家纹,是株兰花。”
燕重萧听了迟迟说不出话来,那枚玉佩他从小便戴在身上,嚒嚒从小也便告诉他是他阿娘给他的东西,叫他好好保管,上头确实有一株不起眼的兰花。
接着唐嚒嚒才说:“奴婢是为舒妃娘娘接生的婢女,当年舒妃娘娘身体孱弱,怀着龙嗣到六月已是不易,却一直凭借药物加以卧床修养才撑到八月,早产之时那孩子生下便没了生气,皇上便命人将殿下送来,算作了舒妃娘娘的子嗣。”
“那夜奴婢将那出世便没了的孩子埋了后,撞见了太后娘娘同雅竹姑姑说起殿下身世,才知殿下是宁王之子,正因如此,奴婢为求自保不得不连夜逃出宫去,幸得那夜大雨,太后娘娘派来的人以为奴婢摔死了,奴婢才捡回一条命。”
“殿下若不信,可看这接生托婴孩的绢布。”
唐嚒嚒将一放明黄色的绢布拿了出来,展开后可见这绢布的一角绣了一个舒字。
如今人证物证皆在,这便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太后那番说辞,在铁证之下,不攻自破。
王富贵一路跟随孙德福从侧门进了太和殿,前头动静挺大的,他站在屏风后狗狗祟祟地听着,当燕重萧说他是妖妃时候,他就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妈的,这个比真不是人,现在什么帽子都要扣在他头上了是吧?元宵节那天放的那句狠话原来是在暗示今天?合作的时候他妈的对他明示暗示,现在翻脸了也还要利用他最后一丝价值。
王富贵在心里把燕重萧骂了无数遍,哪知越往后听,这剧本越精彩,没想到这看似平平无奇的谋权戏码中,竟然还夹杂了这样经典的身世之谜剧本。
王富贵没忍住,在屏风后唉了一声,发出了一声感叹。
孙德福尽管也十分震惊,但此刻他们在此处,还是不要发出什么动静才好,小声提醒了他一声:“娘娘。”
王富贵表示自己知道了,并且还将手指竖在唇边,模仿了熹贵妃最经典的动作之一。
前边的燕重萧听了两位嚒嚒的话,先是不可置信,可再看她们手中的证据,加上方才那份诏书里的密信,那些文字和两位嚒嚒的话在他脑海中来回交替。
似乎都在阐述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原来一切都是有预兆的。
他从前想过无数次,为什么他明明那样努力练习骑射,学习诗书,父皇却从不夸赞他,也不鼓励他。
他一直以为是因为还不够努力,所以跑马输给燕重云后,他都要再跑许久。
答不上的题也要将自己关在书房中再三琢磨许多遍。
当他拿着近乎完美的答卷去找父皇时,父皇只是慈悯地看着他说:“重萧,你不必像谁,也不必比过谁,你要明白,强极则辱,慧极必伤。”
十几岁的他当然不明白。
他和燕重云同样身为父皇的儿子,为何他就不必变得优秀,不必比旁人出众。
如今看来,原来他这一生,早就被人写定了结局。
就像那匹他看中的枣红小马,尽管燕重云已经有了父皇送的追风,可那匹枣红小马也依旧轮不到他来挑选。
燕重萧攥紧了双手,一双眼睛发红,他恨,恨父皇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告诉他,他的身份。
叫他不甘了这么多年,将要得到一切的时候,又叫他知道这样的残忍的秘密。
父皇所谓的慈悲和怜悯,心软和爱护,在此刻看来更像是对他的嘲讽,明明早就剥夺了他的一切,却还叫他蒙在鼓里这么多年。
燕重萧盯着燕重云,“那又如何?本王不是他的儿子,却也还是姓燕,这大燕的江山,你坐得,本王就坐得!”
走到今天这一步,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之际了,他已经没有后路能走了,也不想留什么后路了。
今日他和燕重云之中,只能留下一人。
这场豪赌,他已下注,他不怕输,更何况他还有最后一张牌还未出。
那些叛军和反臣听了这个惊天秘密,却没有丝毫动摇之心,他们早就做了抉择。
纵然萧王不是先皇子嗣,他们也没有回头路走,往后是万丈悬崖,往前才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