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荀听看着守夜仰起的无辜面庞,赶紧把他扶起来,说道:“抱歉,不是针对你,是我不太习惯这种礼仪。”
“你……大主教,”守夜继续说,“泪,给神,给夜莺。”
荀听恍然大悟,他刚才是在模仿圣泪沐浴的吻手礼。荀听道:“你是那些为怀霏祈福的子民之一?”
“是,”守夜欣喜地点头,他露出了一个纯真无害的笑容,说,“大主教,你,是好。好。”
看来那位老婆婆已经把祈到圣泪的事情告知他们了。荀听先松了一口气,他沉默地看着守夜的笑容,各种矛盾的情绪在胸中翻涌。
他说道:“你是说,怀霏曾经救过你们母子?”
守夜“嗯”了一声,说:“母亲伤,血多,血。我哭。”
“神,救母亲。”
守夜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处,“神吻眼。”
乜伽女神有一个极其高等神赐,名叫“圣吻”。
这像是一种标记,一次只能标记在一人身上。
这是一个不会给对信徒本人带来益处的神赐。“圣吻”之后,信徒会替所吻之人承担几乎所有的痛苦与疾病。
能点亮“圣吻”神赐的乜伽女神信徒廖廖无几。作为化身,怀霏有资格使用这个神赐。而能够有资格得到这个圣吻的人,必定也是万众瞩目的。
在所存的记载中,怀霏没授予任何人“圣吻”过,没人想到这神赐竟然会出现在守夜的身上。
……
在贫民窟的巷子里,微服私访的少年怀霏看着那从工地扔来的母奴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她的孩子蹲坐在一旁哭泣。
他默默地攥起了拳头。
只有一百余号衣衫褴褛的人见证了这场仪式。少年储王摘下斗篷,他矜傲的身姿意气铮铮,浅发与红痣却含着柔和的仁慈。
他单膝跪地为母奴疗伤,又抱起年幼的守夜,将圣吻赐予了这个“没有眼睛”的小孩。
“乜伽自此无奴,”他指着天,坚定地说,“厚土之上,晖煜之下,皆我子民,我将痛我子民之痛。”
没有史官记录,也没有华丽仪式。圣吻的授予就在一个狭窄、肮脏、无人知晓的地方。
而如今,鸿鹄之志的储王在牢狱中沉沦蹉跎。而本该万众瞩目的持吻之人,是一个如此卑微、供人差使的蚁奴。
荀听沉默良久,仿佛明白了怀霏的心情。
那位初出牛犊的少年储君,命运般撞见了那样的一幕。于是,怜悯的涟漪在不知天高的胸膛里翻涌出了巨浪。
他决定大刀阔斧地废掉鼓婆区的蚁奴制度。
怀霏的思想观念很超前,但他大部分的支持者,以及所处的家族,都是奴隶主阶级的受益者。拆掉他自己的高台是很难的,这个过程中又会滋生无数阴暗的憎恨。
……怀霏是被诬陷冤枉的。
这个想法在荀听的脑海中愈加强烈。
荀听摩挲了一下手指。
这样的话,火种任务似乎还有希望。
守夜忽然拽了拽荀听的衣袖。
身材高大的他做出这样一个动作,显得反差极大。
荀听看向他,守夜腼腆地问道:“神,神,好吗?他苦……苦了。”
荀听想说“他很好,不用担心”,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这种欺骗过于残忍。
他实在编撰不出什么话来骗守夜,只好摇摇头,实话实说:“……他的行刑日,就在不久之后。”
作者有话说
注:
谵妄。
急性脑综合征,具体症状表现为意识出现障碍,行为杂乱无章,出现错觉幻想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