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屋的淳于意颤颤巍巍起身,由邹氏搀扶着从内堂走出了福寿堂,事情到此已经结束,他不想再看见柳姨娘母女。
“送四姑娘回屋,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房门一步。”老太太呵斥,缇月也了傻,两个丫鬟夹着缇月也离开了福寿堂。
王嬷嬷朝里屋看了眼,接着冲老太太点了点头。
淳于老太太盯着柳姨娘,冷冷道:闭嘴!这些年,我都不想与你多说一句话,可今天,我倒有了兴致了。”
老太太站起身来,瞧着地上的柳姨娘,只见她赤红的眼中流露出愤恨之色,狠狠瞪着自己。老太太丝毫不屑,淡淡道:“我着实后悔,当初不管我儿心中如何不痛快,我也不该让你进门,你看你把月儿教的和你一般下贱!用身子谋前途!”
说罢,一伸手,王嬷嬷把一封信放到了老太太手上,老太太一甩,那信纸张开静静的落到了柳姨娘面前。
柳姨娘低头一看,那是三老爷淳于栋写给老太太的信,信中直言刘家公子后院妾室成群,子女已不下五个,刘夫人头疾之症与刘栋不成器的样子脱不了干系,万万不得与其扯上关系。
老太太眼光一瞟柳姨娘:“你以为谁都与我淳于家一样吗,你看看你把你女儿推进了个什么样的火坑!”
柳姨娘眼露不甘,老太太一摆手,王嬷嬷取出柳姨娘嘴里的东西,她趁机吐了口唾沫:“我呸,那有什么好怕的,你怕那是你没本事,我的月儿手段可厉害着呢!”
老太太面带怜悯的笑道:“手段?你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不能再孕,谈什么手段!”
柳姨娘脸上一怔,痴楞道:“你是何意?你做了什么?”
王嬷嬷面带讥讽道:“你以为老太太真是抬爱你,给你送去那么多补品吗?老太太那是抬爱老爷的‘儿子’,是你自己太把自己当回事,吃的太多。你命好,还活着,照着从前,老太太该命人剖腹取子了。”
柳姨娘眼中露出恐惧之色,难怪,难怪当年老太太会给她送那些补品,她还以为老太太是看在老爷的面上接受她了,原来竟是想要她死……
老太太喝了口茶,茶碗刚放在一旁的桌上,只听“啪”的一一声,王嬷嬷又一次狠狠的打在了柳姨娘的脸上,“这是为小少爷打的,当年的事,你以为只有你们母女知道,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后来的连翘可是什么都看见了。”
柳姨娘冷眼看着王嬷嬷,又是“啪”的一声,王嬷嬷打的更重,“这是打你教坏了四姑娘,枉为人母!”
柳姨娘忽地开始哈哈大笑,王嬷嬷重新堵上了她地嘴巴。
老太太面带怜悯地摇摇头:“我本打算给缇月找个好婆家再好好收拾你,是你非要往上撞,也省的我费心。”
看着老太太脸上地表情,听着老太太地话,柳姨娘才真正地怕起来,抑制不住地抖。她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更没想过自己会变成这样。
柳姨娘心里恐惧不已,不断挣扎着,淳于老太太已经起身,由王嬷嬷扶着往里屋走去。走到一半,老太太忽然回过头来,对着柳姨娘说道:“明天我便去找刘夫人,若是成了,缇月就会去长安,这一辈子你都别想再见到她了。”
柳姨娘不知何意,只听老太太十分疲惫道:“缇月是这般去地长安,她那三个姐姐还有大伯三叔家就不要指望了,得处处靠她自己,讨夫婿欢心,讨公婆喜爱,还要与那群妾室争个你死我活,真不知道以后会是个什么样。我会送你去最远地庄子,做最重地活,开始为松儿赎罪吧!”
柳姨娘只是哼着声,眼看着老太太进了里屋,却是无能为力。
翌日清早,缇萦坐在铜镜前,杏儿正为她梳妆,毛竹从外头轻手轻脚地进来,俯身在缇萦耳边低语:“天刚蒙蒙亮,柳姨娘就被捆着手脚扔上了马车,听说送到老太太的乡下的庄子里去了。”
缇萦未动声色:“去打听打听,送到哪里了。”
毛竹道了声是就出去了。
这一日邹氏来给老太太请安比往常早些,与老太太话了会家常,得了老太太的肯,将菊园上下一干人等,卖的卖,撵的撵。
只留个连翘在缇月身边伺候,其余一个没留。至此,柳姨娘在淳于家盘踞近十六年的痕迹了无踪迹。
淳于意整日拉长个脸,无心坐诊,心中对老太太倍感愧疚,一日三次的去老太太那里认错悔改。
邹氏拉着缇萦的手,看着缇萦如花如玉的面庞,目光闪动,悠悠道:“你这孩子,跟你娘长得越来越像了,要是你娘还在的话,现在也轮到你享福了。”
缇萦低着头,羞涩道:“我娘福薄。”
邹氏拍着缇萦的小手,叹息道:“也来也真奇怪,你娘是农户出身,身子一直很好,入府这么多年,都没听说过有什么不舒服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那样了。”
缇萦用帕子摁了摁眼角,小声道:“我是学医的,自然知道病来如山倒,我娘的病爹都治不好,这天下就没人能治了。”
邹氏皱了皱眉,不知哪里来了精神,又继续道:“这病有时候不是平白无故就来了,你还小,还要跟你父亲多学习。”
缇萦低着头,帕子遮得都看不清眼睛,嗫懦道:“是,母亲说的对,我知道得还太少了,定然跟父亲继续学习。”
缇萦满脸通红,两只手不知所措的相互绞着,时不时的抬下眼看下邹氏,她心中不是滋味,要是自己得医术再好一点,说不定就能救回王姨娘。
其实缇萦与邹氏没什么交集,她们只是名义上的母亲和女儿,她对缇萦不好也不坏,她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缇萦什么,但也没有真正伤害过缇萦什么,只是突如其来的关心让缇萦有些不知所措。
秋日里难得出现了暖阳,淳于老太太第二天一早,就带着王嬷嬷去了刘夫人住的客栈。邹氏原本想要一起去的,老太太看了她一会儿,淡淡道:“你还怀着孕呢,就别去凑热闹了,若是最后撕破脸了,我还得操心你,况且,留点余地,也能给你说话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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