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狗生死不知的,何必让孩子担心呢?
她小心翼翼向外张望了一下,拽着、云蓝软嫩耳朵把她拉到自己身旁,用吴州话低声问,“年年啊,你问问主人家,能叫阿晏把你赎出去吗?”
仿佛巨大的浪猛烈拍怕拍击在脑海。
即便是早就猜到阿晏还活着,此时此刻云蓝依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到官府问过了,未婚夫也能算是亲族的!”
阿琰
阿晏。
陆晏然。
五年了,云蓝以为自己早已经忘记他了,就像是她已经忘记自己叫随云暮一样。
他虽然管邻家婶子叫姨母,但记事起,他们便是一起。
一起抓鱼放纸鸢,一起开蒙念书,一起吃糖一起受罚。
五岁那年,村里的姐姐成婚,要她这个“雪团子”来做滚床童女。
回家后她有样学样,自己顶了手帕,非要阿晏来掀,阿晏竟笨手笨脚把她的头发拽散掉了,气得她直哭。
偏被爹爹阿娘看到,笑得一脸眼泪,把她恼得半天都没理他们。
云蓝不是没有想过如果,相反,她想过无数次如果。
如果没有强行买地的豪族,如果爹娘还在,如果没有那场洪水。
她会顶着阿娘绣的丑鸳鸯粗布红盖头,从家里搬到一墙之隔的小院子,种一架紫葡萄,养一院子花,喂一只大肥猫,偶尔被阿娘揪着耳朵,平平淡淡一辈子。
如今这画面浮现在脑海中,她五脏六腑烧得干巴巴的疼。
就像是伤口的结痂被猛地撕开,只能看着患处鲜血咕嘟嘟往外冒,又没什么法子。等它慢慢风干,结成血痂,长出发痒嫩红的新肉。
等长好了,痒也忘了,疼也忘了,就只剩疤痕。
怎么可能有如果呢?
彤管的老子娘得力,又碰对了运气才得以出府,几年也就这么一个。
盖因奴婢是财产,“变卖财产”不算体面事,世家大族从来都只愿买人不愿卖人的。
而有些则是觉得奴仆想赎身,未免显得自家待下人不够宽厚,为着慈和仁善的名声,更不愿把人放出去。
出府,要么是给贴心婢仆一个良民身份,要他们去外面代主子开铺子做生意,要么就是奴婢犯了事。
而崔琰,即便是不要的墨锭宣纸都不愿旁人染指,又怎会愿意开恩放她?
未婚夫?
也不过是大人们口头的调笑,一无媒妁,二无婚书,只是青梅竹马而已,阿晏他知道她这做丫鬟的,前面还有“通房”两个字吗?
看着面前满脸期待的三婶,云蓝心脏止不住的抽搐,口舌生苦,喉咙干涩到一句话都说不出。
“你不用担心银钱的事,他现在认祖归宗成了陆家二公子,可是发达了,你嫁他不会吃苦的!”
三婶见她谨慎,眨巴眨巴眼极小声附耳道,“听说主人家签了文书,拿到府衙就算消了奴籍——”
门外忽而响起吵吵嚷嚷的喧哗声,云蓝掀开门帘子一看,竟是几个婆子簇拥着一位身着白色麻袍像是在服丧的年轻女孩,一迭声地喊着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