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顿饭吃的她是食之无味,满脑子都是被竹昱一通话搅成的浆糊。
“不合胃口?”
池田靖抬眼看她,竹昱起身舀了碗黄花鱼豆腐汤递给她。池田靖连忙去接,端住碗的时候感受到那人的指腹轻轻蹭过自己的手背。
池田靖的手像是被灼了一样。
“没有,”她笑笑,“在想事情。”
“想什么?”
“……关于毒品的事儿。”池田靖随口扯了个理由,“张昊的口供才出来,也不知道商局知道了会怎么打算。”
“你想要怎么打算?”竹昱吃了口菜,反问。
池田靖一挑眉,“我?这又不是我说了能算数的。”她一讪,琥珀色的眼底愈发深沉,“再说了,好不容易蒋欣欣碎尸案结案,一队二队还没休息几天呢,又要被拉回岗位工作,别真搞猝死了。”
“那也没办法,”竹昱看着她吸哩呼噜的喝着汤,不禁皱眉,“慢点儿,小心有刺——能得到琅照区有这种地下非法产业交易实属不易,重案组不能不查。”
池田靖把鱼刺挑出来,勺子舀着豆腐,“那倒是。不过我担心的——”她顿了顿,沉声说,“如果,我说如果,那帮人的反侦察能力够强,现在可能为时已晚。”
竹昱明白她的意思。目前唯一已知的嫌疑人是与程滨联系过的马仔,尚且已经切断了一切可供追踪的线索,如果他和夜玩城的那些地下人有联系,有可能通知撤退。
一想到这儿,池田靖就更闹心了。
吃完饭,立青同志本来打算赶紧逃离这个汇集着尴尬二字的地方,但是看了看满桌的杯盘狼藉,又摸了摸自己吃饱喝足的小肚子,觉着这么拍拍屁股走了是不是过于不道德。
“……要不,我帮你洗碗吧?”池田靖看着起身就要收拾碗筷的竹昱,连忙过来帮忙,“做饭你做的,吃饭我吃的,洗碗要是再闲着我自己良心都过意不去了。”
竹昱端着碗盘进厨房,淡淡的回了一句:“不用,有洗碗机。”
于是池田靖看着她弯腰把沾满油渍的碗盘放进洗碗机,按了启动键,有些难堪的清清嗓子,“那……我先回去了?”
竹昱转过身,很自然的走过来,“我送你。”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用不用——”池田靖一想到刚刚吃饭全靠案子正事儿来维持交流的场面就够头大了,连忙摆手往后退,结果一个没留神,后脚跟磕到了厨房门槛上。
下一秒她重心不稳的就要后仰的摔下去,池田靖多年来的肌肉记忆本能的驱使自己四肢做出快速调整,想着转换摔倒姿势,将损失最小化。
然而结果不是她预料中的任何一种,竹昱的反应更先一步,冲上来拽住她的胳膊拉了过来。
“小心。”
下一秒,接触她的不是冰冷坚硬的地面,而是温暖柔软的怀抱。
独属于竹昱的柠檬清香瞬间笼罩住整个她,似乎拽的太用力,池田靖整个人被她抱的有些喘不上气。这个过于意外的拥抱并不令她反感,甚至于,她有些贪恋。
但是也只是短短几秒,竹昱松开了手,臂弯下,她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低头沉声道:“走路记得看路。”
“……哦。”池田靖深吸两口气,退出了那个怀抱,抬头看了看她,“我自己直接上去就行,不用送了,就三层楼。”
“卧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电话里,某邬的嘲笑声尖锐而放肆。
“笑笑笑,笑你大爷呢!”池田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盘腿坐在床上,满脸黑线,“有那么好笑吗?!”
“不是,”对方强忍着笑意,连声音都是抖得,“我真的没想到——不对,我想过你俩可能有戏,但是绝对没想到会是她先说!”
毕竟嘛,谁会想到像立青同志这种撩天撩地的花心颜控实际上是个纯情大女孩呢?
“所以你他妈最后还是回来了?”邬盎笑得发抖的声音没有停下过,“没缺胳膊少腿儿?”
“老子那叫落荒而逃!”池田靖回想起来还是一脸生不如死,“你都不知道我那顿饭吃的差点儿没吐在餐桌上。”
“啧啧啧,一个战功累累的卧底同志,烈士的活化石,竟然也有这种时候?”邬盎调侃道,“要是金三角的各大家知道自己垂涎的价值10亿比特币的大佬是这德行,嘿,枪口指着自己开吧!”
池田靖瘪瘪嘴,“您老儿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她白了一眼,“你知道我听到那句‘出于什么立场’的时候,冷汗‘唰’的就下来了!卧槽,比我被抓起来审问还惊悚!”
“我问你,”邬盎顿了顿,忽然正声道,“你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老子快吓死了,还怎么想的。”
“我是说,你在怕什么?”
池田靖没有立刻接话,周遭的过于安静与几分钟前两人疯狂打趣吐槽形成鲜明对比。她思索片刻,神色戏谑:“怕……很多,比如她是我领导啊,我俩这上下属关——”
“池田,你他妈跟我打电话还打哈哈?”邬盎不耐烦的打断,“咱俩多少年的交情了,你心里想的什么老子能不知道啊?别给我在这儿装疯卖傻!”
池田靖到底在想什么,邬盎心里跟明镜似的。
“老狗啊,”她叹了口气,指尖捻着潮湿的发梢,“她喜欢我,又能怎么样呢?我喜欢她,又能怎么样?”
邬盎正想反驳,可话到嘴边硬生生卡住了。
“你看,你自己都知道。”沉默了几秒,池田靖笑了,眼底有些凉,“像我这个年纪、这种职业,或者说,对于池田靖,最没用的就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