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书起床以后就十分激动地要去看雪,连胃口也比平时好了一些。黎蘅在帝都长大,留学又去了德国,看多了冬季下雪,本没有多浓厚的兴趣,现在瞧着简书的样子,才深刻地理解了“比南方下雪更有趣的是看到下雪的南方人”这句话的含义,不知不觉也被感染出一些兴奋,吃早餐时随口调侃了简书几句,心里却是高兴的。
他们在一起的日子不久,大多时候总被各式各样的烦恼纠缠,尽管因此爱得格外真心,但这些单纯得近乎幼稚的快乐,却体验的实在有限。
吃过早饭,黎蘅就把简书穿暖和,带他到楼下花园里去看雪。
因为时间还早,又是工作日,园里倒没多少人。昨晚的雪不小,这会儿又纷纷扬扬地下起来,地上也积了薄薄一层,尚没有多少人踩过,还是洁白一片。简书喜欢得不行,仔细听着行过的地方雪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嘎吱声,觉得心绪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安宁过。
简书待了一会儿就觉得站不住了,手冻得冰冷,却还对着这满眼的美景恋恋不舍。黎蘅怕简书着凉,看他眼巴巴的样子又觉得心疼,心里突然就产生了要让简书自己拥有一个小院子的想法,这想法一经萌生便不可收拾起来,直到进了家,黎蘅还在盘算着这件事。
湖城的风俗,冬至这天要吃桂花甜酒酿,黎蘅的本意是在超市买个速冻汤圆煮着吃,应个节气就好,简书却不同意,执意要亲自操刀,颇有几分骄傲地表示,做这些东西,自己练的可是童子功。
在一起的时间久了,黎蘅有时也会忘记简书过去的经历,被他这么举重若轻地提一句,心里突然就有些不是滋味,也顾不上反对了,只说自己也来帮忙。
简书本想看了雪回家就开始和面,但在院子里走过一趟之后,非但没能消食,反倒更觉得胃里胀着不舒服。宝宝不动的时候还能忍受,宝宝一动起来,顶得简书只觉闷涨感一直蔓延到了胸口,只好躺回床上休息。
黎蘅舍不得简书孤零零躺在卧室里,干脆自己也换了衣服爬上床充当枕头,让简书靠在自己腿上。胎腹已经挤得简书五脏六腑移位,现在想给他揉揉胃都困难,能助他缓解的办法实在有限,黎蘅只能尽量让他躺得舒服一些,慢慢挨过这一阵子。
简书闭着眼睛休息了一阵,不说话,也不怎么动作,拉了黎蘅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呼吸轻而慢,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醒着。黎蘅只能用空着的那只手放轻力道捋过简书的后背,希望多少能消去一些不适,这动作似乎让简书很受用,偶尔随着呼吸带出几声轻吟,低得几乎听不到,脸色却渐渐好了起来。
简书自己觉得好些了,就睁开眼睛仰头去看黎蘅,从自己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下颌,线条流畅而英气,简书觉得,单看这一点点轮廓,都能在脑海中勾勒出黎蘅的模样、每一个细节、做每一个表情时的小习惯,全都清晰地刻在脑子里。
看不腻,也想不腻。
黎蘅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动,低下头正与简书四目相对,捕捉到人眼睛里暖融融的爱意。
“好点了?”
“嗯……好多了,”简书把扔在一边的手机拿过来看,发现自己已经这么躺了半个小时,也不知道阿蘅的腿麻了没有,“可能是早饭吃多了,没关系。”
意识到简书意欲起身,黎蘅手上用了点力把他圈回来,柔声道:
“再休息一下,不忙起。”
“本来准备中午就做酒酿圆子给你吃的,看来得晚上了。”简书颇有些失落地叹气。
“没事,晚上更好,我一会儿去把牛尾炖上,你多喝一点儿汤。”
简书点了点头,拿着手机不知在和谁发信息,一只手放在腹侧,宝宝动的时候就在肚子上打着圈缓解一些不适,另一只手慢悠悠地打字。黎蘅看他这样觉得有些好笑,替下了简书毫无章法揉着肚子的手,逗他:
“两只手抱好你的手机,一会儿砸脸上就该毁容了。”
简书乖乖地改用两只手打字,问黎蘅:
“那我要是毁容了,你还要不要我?”
“要啊,就算你不要我了,我都会要你的。”
简书疑惑地嗯了一声,黎蘅以为他没听清自己说的话,正待复述一遍,却看见简书举到自己面前的手指。
“破了……”简书撒娇似地抱怨道。
黎蘅定睛瞧了瞧,果然在手指上有一道挺长的口子,虽然不深,但还是出了些血,泛着红。
“怎么弄的?疼不疼?”
“不知道,可能昨天被纸刮到了……有点儿疼……”
昨天伤的,因为血小板低,到今天都还微微有些渗血。黎蘅忍不住拉过简书的手,小心翼翼地给握在了自己两手中间,仿佛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我帮你涂点儿药?”
“不要,”简书摇了摇头,把手收回来,“就是给你看一下。”
说完,又继续拿着手机和人发信息。
黎蘅忽然有些动容。
刚开始照顾简书的时候,这个人不要命地一刀刀往自己手腕上割,鲜血淋漓也仿佛感觉不到痛,现在却会举着手上小小一个被纸划开的口子给他看,让他安慰自己。虽然这个人还是下意识的习惯忍耐,但无论怎样,这世上总算有了一个他,能让简书放心地展示出自我,而不至于在痛苦时恐惧而孤独地挣扎,还有他,是简书可以依靠的。
黎蘅觉得,爱简书那么久,得到时、得不到时,他朝思暮想着希望做到的,也不过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