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点了根烟,蹲在苏安旁边,“三班呢,这矿下面干活可不分昼夜,全都要点着灯,所以工人干活也是不分昼夜。”
苏安有点吃惊,“三班?晚上都不用睡觉了?”
大爷一派淡然,“干晚上的就白天睡啊,这种事情本就是苦力,不睡觉怎么有劲干活。”
苏安环视了周边一圈,这座矿山并不大,基本被围了起来,大门进口左面五六十米处立着一个露天的水龙头。
再往前是一排胡乱搭建的房子,顶头盖的是瓦片,最前面一间比较大的是用木头搭建的,上面正冒着炊烟,应该就是食堂了。
“大爷,这矿里面大概有多少工人啊?”
大爷扫了一眼矿场,“不多,来来走走,固定的也就是六七十个,一班下矿的时候,另外一班才出来,还有一班在睡觉,所以虽然有六七十人,其实也荒凉,再加上这边很少有外人过来”
“大爷,你在里面待着蛮久了吧?”
“嗯,公转私的时候,我第一批进来的,我侄子和我女婿都是乡政府的,看我没事干就给我安排了这个岗位。”
苏安了然的点点头,这种事情再常见不过了,私人老板要靠人家照看着,自己就的给人家一点福利。
这样安排一个空闲的岗位,每个月拿工资,可比贿赂上供强多了,就算人家真知道,也说不出什么。
“大爷,我哥说他上中班,应该快上来了吧?”
“快了快了,你没看前面棚子里面都有人吃饭了,那帮人吃饱了,就该下去了。”
“挺辛苦的。”
“这算什么辛苦,干两班的才辛苦。”
“还有人干两班?那不得十几个小时?”
大爷轻笑一声,“缺钱不就得干两班?反正是拿命换钱呗。”
“这里可不是你下去就有钱,得把矿石从下面背上来,带上来多,工资就多,挖上来的少,工资就少,这些年轻人不懂,为了点钱,把身子骨给熬坏了,以后有他们后悔的。”
苏安心里一抽,张了张嘴。
大爷复杂的看了苏安一眼,“你哥刚来的时候,就一直干两班。”
“我对他印象很深,他刚来的时候吧,年纪小,又不聪明,工头带的同样的新人,别人都上手了,他还看不明白,他好像脑子不会转弯似的,经常挨骂,傻孢子,叫他干啥就干啥,说一下动一下,不说的,他不会连贯。”
“我跟你打个比方,你说要是你妈叫你扫地,你扫完后,至少知道把垃圾用簸箕给扫走吧?你哥就不会,他就是那种扫完后,拿着扫把看着地上那堆垃圾不知道该怎么办那种。”
“你说这里面,大家都是拼着命进来赚钱的,有几个人有耐心去慢慢的教他?”
“所以他从下面带上来的矿石很少,再加上那时候十几岁的小伙子,可能在长身体吧,总是觉得肚子饿,虽然这矿里面吃饱是能吃饱,但是油水少啊,他总说饿,说多上一班,不但能多赚钱,还能多吃一顿饭。”
苏安垂着眸子,手指头微微的颤抖。
“其实也能理解,我家那孙子,十几岁吃长饭的时候,一天恨不得吃八顿,哈哈哈,那海碗比他自己脑袋还大。”
说到自己孙子,大爷语气都轻快了不少,伸出左右手比划着海碗的大小给苏安看。
苏安轻声问道,“他,我哥哥,现在还上两班?”
大爷摇头,“现在没有,他脑子是不会转弯,但是努力肯吃苦,干了一年后,慢慢的摸熟了,带上来的矿石也多了,近两年更是厉害,一身蛮劲,挖的矿比一般人还多,工头就不给他下去了,到底年纪小嘛,矿里虽然想要赚钱,但也不是那种草芥人命的,要不,几年熬下来,你还能有哥哥叫?”
“之前是他自己主动求着工头,说家里妹妹要读书,他要寄钱回去,他本来就赚的不多,而且身子骨看着还好,工头才给他下两班,小伙子挺苦的,一年到头穿的都是矿里发的那套工作服,发点工资全寄回去了,有时候大伙加餐打个牙祭,两三毛钱他都不舍得吃。”
“好是个好的,就是小气了点,赚的也挺多的,日子过的紧巴巴的,那双手全是烂口子,药膏都不舍得给自己买一支。”
苏安低着头,听着大爷的唠叨,秋风拂过,掀开了她的发梢,露出了里面发红的眼角。
就在这时候,一阵尖锐的电铃声响了起来,苏安猛的抬头。
大爷的目光看向了山体的矿口处,“该上来了,另一班也该下去了。”
听着大爷的话,苏安从地上站了起来,目光紧盯着矿洞口。
二十来个准备好的汉子,低着头,被一个戴着藤条安全帽的工头吆喝着朝里面走。
这伙人进去好一会儿,另外一伙灰头土脸的人,才一个一个的从隧道口走出来。
苏安的目光在大家的身形中扫过,很快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形。
“哥~”
“哥哥~”
清脆响亮的声音中带着喜悦。
苏平听着妹妹的声音,眼睛一亮,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
“安安?”
看着苏安,甩开双臂蹭蹭蹭的就跑了过来。
“安安,你咋来了?”
苏安仰着头笑道,“不是说好干到月底吗?我过来接你来了。”
“这么远,我明儿自己回去就行了。”
“不要,我想早点看到你嘛。”
苏平脸色一红,嘿嘿直笑,牵住了苏安的手,“走,跟哥走。”
一同下班的人,好奇的看着苏安,朝着苏平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