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北陵王朝最得宠的锦鸾公主,”阿稚上前一步,微微扬着下巴,“你赶紧跪下来行礼。”
前几日杨周雪缠着我耳鬓厮磨的时候,我听她说过锦鸾公主赫连筝,据说脾气骄纵任性,又因为是唯一一个公主,所以被庆平帝惯的格外不像话,赫连狨可能存着跟庆平帝作对的心思,平日里倒是不怎么惯着她,但也是将自己这个妹妹放在心上的。
原来是这等模样,我心道,也不知她过来做什么。
阿稚催我行礼,我默默地看了一眼,没动身——赫连狨来这里找我的时候都没要我行礼,更何况我也不会北陵的礼节,若是以大夏之礼相待,谁知道又会不会被这千娇万贵的锦鸾公主找茬?
我只是道:“我毕竟是大夏人,行北陵之礼未免于理不合,公主若不是来看我行礼,那就先坐吧。”
阿稚看了我一眼,那双绿莹莹的眼睛里是不加掩饰的担忧,我就朝她笑了笑,问坐下来后打量着四周的赫连峥:“公主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呢?”
“我就过来看看,”赫连筝盯着我的脸,很稀奇似的,“他越不让我来,我就越要来。”
我觉得赫连筝有些莫名其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公主殿下瞒着太子过来,他也会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他会知道。”赫连筝鼓着嘴,“本公主过来看看还不行吗?”
“公主千金之体……”
赫连筝一下就打断了我的话,她总算不看四周的摆件了,而是问道:“太子既然要瞒着太子妃在外面养一个你,为什么不给你准备一个好点的地方?”
我:“……”
我冷着脸纠正道:“我不是由太子养的,自有人养我。”
赫连筝的脸色变了变,她凑近了:“所以他们说正在跟花愁争阁主之位的那个混血儿和你有一腿这件事是真的啊?”
我总算知道这锦鸾公主搞这么大阵仗、铺垫了这么久是要做什么了。
不是过来示威,亦不是来为那个即将嫁入东宫的太子妃出气。
她是来八卦的。
阿稚看着我,一脸无奈。
我只好道:“这件事好像不那么重要吧?”
赫连筝在这种事上格外执着:“我快到适婚的年纪了,太子还没说会给我指哪个驸马,我这几日翻看着礼部送过来的画像,不是歪瓜裂枣就是奇形怪状,我都不喜欢。我就想,万一我也喜欢女子呢?”
我不知道是第几次无言以对了。
阿稚低着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留我跟任性的公主纠缠半天。
“女子与女子不能成婚,日后你们俩就这样厮守一生吗?”
赫连筝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愣了一下。
她看着我的眼神格外真挚,做不得半点假。
于是我沉默了一会儿,又思考良久,最后实话实说道:“至少我不会主动离开她。”
“那她呢?”赫连筝问道,“她也不会离开你吗?”
我更加笃定地点点头:“不会。”
世界上已经不会有比她更爱我,又同样比我更爱她的人了。
宝真寺里只说我和她会分道,却只字不提扬镳。
就像我和她纵使殊途,也总会同归。
赫连筝歪了歪脑袋,她看着年岁不大,又明显不谙世事,一帆风顺地长到了现在。
大概是永远都无法明白我和杨周雪之间的感情是无法用“爱”去定义的。
所以面对赫连筝脱口而出的每个问题,我都报以格外诚挚的答案。
杨周雪回来的时候,赫连筝正缠着我要我教她写大夏字。
我拿着笔沾了浓墨,在宣纸上留下一个个字,她便盯着我执笔的手,满是钦佩又好奇的眼神总能让我想起第一次拿笔写字的我。
那是我看着杨周雪笔走龙蛇的潇洒模样,心里的艳羡是多于嫉妒的。
“公主,你怎么来了?”
赫连筝看上去有点怕她,可能是听说姬安教了她蛊术一事,往我身边躲了躲,又有些犹疑不决地问:“你……这就回来了?”
杨周雪半笑半不笑地扫了她一眼:“公主没有心上人,自然不知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什么感受。”
赫连筝说不过她,被她气的红了脸。
我让杨周雪别跟她计较什么,毕竟蛊术本就是阴毒之术,若不是事出有因,我知道不是杨周雪主动提出要学蛊术的,否则我的反应会比赫连筝更大。
“公主还有什么事吗?”杨周雪握住我的手,在空中一晃一晃的,她看着赫连筝猛地瞪大的眼睛,笑道,“没什么事的话就去一趟东宫吧,赫连狨找你呢。”
赫连筝脸色一变:“他知道我跑到这儿来了?”
“有的地方,公主本就不该来;就像有的人,公主原本就不应该见一样。”杨周雪轻言细语,神色却格外淡漠,她抓紧了我的手,我感受到了从她手上传来的冰凉的温度,“不过既然是太子有请,那么公主还是快些过去为好。”
赫连筝心慌意乱地叫上阿稚走了。
杨周雪立即关上门,回过身靠着门板对我道:“谢明月。”
她难得喊一次我的名字,我就看着她挑了挑眉:“怎么了?”
杨周雪连珠炮似的问道:“赫连筝怎么会突然来这里?她跟你说了什么?你们俩有肢体接触吗?我听说她待了快三个时辰了——北陵的公主不需要上课吗?若是不需要,我便在离开北陵之前向赫连狨提个建议,把公主送过去听听策论,多了解了解政事也是好的……”
我听她越说越委屈,到后来又是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一时失笑,又有些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