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小之伸手碰了碰碗边,已经不烫手了,他端了一碗给裴眠,然后自己也端了一碗。
台面上只剩下一碗双皮奶了,秦见君同袁原对视了一眼,双双错开视线。
双皮奶的香味袁原自然也闻到了,他本是个口腹之欲不重的人,但自从秦见君来了府上,裴小之便天天念叨她做饭有多好吃,偶尔几次他在裴眠进餐时回话,也能看见那些菜色,好看又好闻,难得勾起他的馋虫。
今日他也不是想抢这碗双皮奶,只是这会儿离开未免有些刻意,他都做好看着三人吃美食的准备了。
“你吃吧,我吃过了。”秦见君道,先前认错人,她就心里有愧,尤其她还想着报珍馐楼门前的恩,这碗双皮奶她让得心甘情愿。
裴眠抬眼看着秦见君——分明没吃。
秦见君察觉到视线,她微微侧过脸,冲裴眠眯了眯眼睛:不许戳穿我。
裴眠挑眉,转头看袁原还站着不动,便道:“吃吧。”
袁原看看裴眠,又看看秦见君,肩膀被裴小之推了一把:“郎君都说了,快吃吧,可嫩可香了!”
袁原端起碗拿了勺子,勺子破开奶皮舀出一块鸡蛋羹似的双皮奶,他的鼻腔里瞬间涌入一股混合着茉莉花香、蜂蜜甜气和牛奶纯香的气味,双皮奶入口,落在舌尖便碎了,满口奶香四溢、甜蜜沁心。
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在场的人都能感觉出来他有些高兴,秦见君趁机道:“袁……”
怎么叫?袁先生?袁郎君?袁相公?
“叫他袁原就好了。”裴小之与秦见君已经很熟了,他舔了舔嘴角的双皮奶道,“他同你一般年纪。”
秦见君震惊地看着袁原,这气质看着可不像二十岁,她又看了看裴小之,感觉他俩应该对调一下年纪……
“小之。”裴眠喊。
“嗯?”裴小之撑在窗边问,“怎么了郎君?”
“去给我换一本书,顺便……”裴眠招了招手,示意裴小之凑近,对他耳语了几句。
裴小之面露惊讶之色:“郎君你不是不吃……”
“去。”裴眠打断了他,裴小之对秦见君露出一个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后就走了。
接着裴眠又对袁原说了几句,让他出府办事去了,厨房这儿只剩下裴眠与秦见君。
裴眠展开袁原带来的信,只扫了一眼便将信纸递给了秦见君。
秦见君受宠若惊地接过信纸,这是做什么?这么信任自己的吗?
“你的信。”裴眠道,“湖梁知县的女儿给你的。”
他方才只看了个开头,绵州知州府上招厨子的动静很大,附近的州县都知晓了,如今秦见君在府上待了一段时日,怕是也已经传开了。
安承喜来信恭喜秦见君入府,言明普通信件送不进府中,只能借爹爹的名头给裴知州递信……
裴眠看到这里就没往下看了,这信是写给秦见君的,他不能随意查看,也不感兴趣。
秦见君听说是安承喜来信,忙展开看,若是自己的行踪被湖梁县里的人知晓了,那离传到井沟村就不远了,秦留志会追过来把她带回去吗?
她盯着信件仔细看,越看眉头越紧。
裴眠见她表情凝重,心中腾起一股担忧来。
“怎么了?”裴眠忍不住开口问。
秦见君蹙眉抿唇,一脸凝重,她将信纸举到裴眠面前:“这上面好多字我都不认识,看不懂!”
裴眠:“……”
白担心了,原来是不识字。
秦见君原以为这里的文字和自己知道的差不多,顶多有几个字不同,现在看来还是自己大意了。
她蹲在裴眠的轮椅旁等他给自己念信,因为急着听信,她并未多想,丝毫不觉得裴眠的身份给她读信有何不妥。
“信上说……”裴眠垂眸瞥了秦见君一眼,她正认真盯着自己手中的信纸,眉毛挑得高高的,眼睛很圆,睫毛很长,红润的嘴微张着。
半晌没听到下文,秦见君抬头去追问:“说什么?”
“咳……”裴眠收回视线,清了清嗓子道,“说恭喜你进了知州府,她已经会做……千……千层饼了,千层饼是什么?”
“明早给你做。”
裴眠满意地抿了抿唇,继续往下看:“她还说前几日在县里遇上了冯莲,冯莲问你近况,她告知了冯莲,并且叮嘱冯莲不要告诉别人……她自己也会替你瞒住……”裴眠微微蹙眉,低头问秦见君,“在知州府上当厨娘,为何不能告知别人?”他不理解,这难道是什么不光彩的事吗?
秦见君搬出了先前糊弄裴小之的那套说辞:“爹娘要我嫁人,我不肯,就跑出来了,若是让他们知道我的行踪……”
“嫁人?”裴眠眉头蹙得更紧了。
“嗯。”秦见君眉心上吊,两条眉毛呈“八”字型挂着,眼眸溜圆湿润,看着既委屈又可怜,她仔细观察着裴眠的表情,恰好捕捉到他脸上的一丝心软之色。
裴眠顿了顿,继续往下看信:“湖梁县只知入知州府的是个厨娘,若不是她爹安知县,她也不能确定就是你,所以你放心,村里人不会知晓的。”
“那就好……”秦见君松了口气,她探了探身子,想看看信上还有没有字。
裴眠由着她的袖口碰到自己的衣摆,虽久在厨房,但她身上仍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是无患子的味道。
“没了吗?”秦见君起身从裴眠手中抽出信纸,统共两张,她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真没了。
那股清香随着秦见君起身走开而消失了,裴眠有些疑惑,明明自己沐浴用的也是无患子,却从不觉得它有多好闻,怎么在秦见君身上就那么特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