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人也都或惊讶或看戏,只郑语沧的脸忽地涨得通红,鼻孔微张,一副怒极了的样子。
“你是谁?怎么在这里?”胡鹤岭回过神来,喝问那位姑娘。
“我是端阳公主的伴读。林大人不胜酒力,我照看他。”宝钗据实所告,声调平稳,分毫没有被“捉奸”的害怕。
胡鹤岭还要再问,郑语沧已经掉头就走,“有何好问?郎情妾意,恩情绵绵,你这老夫子太迂了!”
胡惟清在自己所住的东屋焦急等待了一夜,待天蒙蒙亮时,顾不上穿戴整齐,飞奔至西屋。
昨夜那位宫装姑娘已经离开了,他再往床上看去,黛玉也已经醒来,盘腿坐在床上。
胡惟清跺脚迭声道:“你不小心,真不小心!你上次和她在值夜的屋子里幽会也就罢了,昨晚众人皆在,你竟和她一起在这里!哎哟,现在被发现了可怎么办?!今日肯定会有人报之陛下,说你淫秽宫禁!你要挨打了!”
黛玉问他,“上次你看见她了?”
“那床下搁着一双女鞋,后来又不见了,肯定是被床上藏着的人拿走了。”胡惟清解释,叹道,“眼下可怎么办呢?那姑娘的名声肯定也坏了。”
黛玉垂下眼帘,沉默了许久。而后启目,双目恢复往日的清明,“无妨,我会亲自向陛下告罪,然后——娶她。
宝钗跪在钟粹宫的殿阶前,浑身冰凉。端阳公主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昨夜你为何会去聚贤院?”
“你在聚贤院和黛玉做了什么?”
“你在这里跪我也无用,眼下宫墙内都在传你和黛玉幽会,你一个闺阁小姐几乎全毁,你”
见她一直低头不答,端阳公主长叹了一声,叫几位宫女将薛宝钗扶进殿中,脱去一身被雪浸湿的宫装,换上干净的衣裳,用热巾帕擦脸擦手。
宝钗被火盆里飘起的热气熏得两眼湿润,她抬眼擦了擦,看向端阳公主,“我无德,连累了公主,以后愿意去做个粗使宫女,服侍公主一辈子。”
“什么有德无德,休说这些女训女诫!你心悦黛玉也没有错处,只是不该被发现了,惹出了那么多闲话。”
宝钗泣道:“我看林大人喝醉了,忧心他难受,于是想去看看他罢了。不成想郑大人他们竟然都来了,我和他也没做什么,他都喝醉倒在床上了。”
听到“郑大人”,端阳公主的眼角抽了抽,伸手拍拍宝钗的手,“无妨,你且安心做事。别人闲话一番也就过去了。”
午后,端阳公主到凤仪宫去,内殿帷幔低垂,落针可闻。
凤仪宫的大宫女金珠上前低声道:“娘娘正在午歇,请殿下等等。”
端阳公主问道:“慧音在这里吗?”
“在后殿的佛堂里,郑家夫人今早进宫要带郑姑娘回家,她不肯回去。”
端阳公主便轻手轻脚到佛堂里去,郑慧音跪在蒲团上,垂头闭眼。
她过去轻轻推了推,“慧音,慧音。”
郑慧音抬头看见端阳公主,唇角牵动露出笑容来,“殿下,你来了。”
端阳公主盘膝坐在另外一个蒲团上,看见她神色苍白,触及她手,冷若寒冰,便将她的手捂着自己的手里,安慰道:“若是姨母姨父怪你了,只管和我说,我替你辩解。”
“他们不能怪我!我犹豫了一番,还是去了聚贤院!但推门进去后,我看见了宝钗,看见黛玉用手抚摸着她的脸颊”
郑慧音说到这里,却真心实意地大笑出声,“我当时就松了一口气,这是天意,正好叫我摆脱了。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凭什么叫我去做这样的污糟事?难道父亲有他的谋划,我就没有我的尊严吗?!”
她痛快地将蒲团前的盆盂掀翻,佛豆滴溜溜地滚了一地。
这时宫女在佛堂外通报,说皇后娘娘已醒。
端阳公主拍拍表妹的肩膀,“我会替你辩解的,你不怕。”
曹皇后午后总要歇上一个时辰,起床后就常阴着脸,殿里殿外的宫女内侍皆屏气凝神,不敢触霉头。
端阳公主自后殿回来,曹皇后抬眼看见爱女,露出一点笑容,“荣儿,你从何处来?”
“我刚从钟粹宫来,听金珠姐姐说母后还在午歇,就往佛堂去和慧音妹妹说了一会儿话。”
端阳公主在美人榻旁的小凳上坐了,如实回答。
曹皇后咬着牙道:“该叫她跪上两个时辰才好!她父亲在家里大发雷霆,她自知错了事,不敢回家,只巴巴地躲在佛堂里,倒没了往日的杀伐果断!”
端阳公主替表妹叫屈,“母亲此言差矣!郑姨父想要慧音嫁给黛玉,可请母亲下赐婚懿旨,为何要用这么下三流的法子?姨父要怪,不如也怪我,那杯本该给黛玉喝下的迷情酒,慧音央求我换掉了。”
曹皇后凤眸圆睁,看着女儿正直清明的眼眸,叹了一口气,“你们不懂。倘若我能下旨赐婚,为何迟迟不呢?”
端阳公主面露不解,皇后母仪天下,谁能阻拦母后下懿旨?
“难道给黛玉和慧音赐婚,会触怒父皇?”
曹皇后合掌点头,“黛玉的父亲,不日就来回京,陛下有意让他入阁。我若下旨,则内阁阁臣结亲成党,陛下定然不满。”
“但郑姨父并不愿意叫林大人进阁,所以定要叫慧音嫁给黛玉。”端阳公主拧眉道,“所以就有意给黛玉下催情药,命慧音前去聚贤院。到时生米煮成熟饭,这婚事就不得不成了!”
“是的,到时候你姨父会告知御前,说黛玉轻薄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