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宜鸾忙奉承,“学生早就说了,老师心善,对待身边的人无不体谅。学生这回莽撞了,也请老师念在学生一片孝心,千万不要记恨学生。”
说起记恨,简直舌根都泛出苦涩来。偷鸡不成蚀把米,太傅往后不会当真不管她死活吧!
她那点奇怪的心思,太傅都看在眼里,顿了顿道:“婚姻大事关乎一生,臣以为殿下会找个情投意合的人安稳度日,究竟何故,你愿意与臣做表面夫妻?绝不是当真一心想嫁给臣吧?”
一心想嫁,那是万万没有的,她又不是李悬子,看见好看的男人就失了魂,不管人家什么身份都想扒拉进碗里。她的初心没有变,就是不想再去渤海国,不想客死异乡了。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达成这个目标,原谅她没出息,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来,只能逮住眼前的太傅使劲薅。
然而失败的尝试有过一次就够了,大柳树下伤心透顶,就算把实情告诉他,他也一定以为她在发癫。
还是找个更稳妥的解释吧,要有根有据,顺便争取一点利益,便道:“实不相瞒,我想拉拢老师,不让老师落入他人之手。”
太傅沉默,嘴唇抿得更紧了。
宜鸾吸了口气,“陛下年少,现在还需仰仗太傅和相王。我与陛下又不是太后亲生的,我日夜为陛下担忧,唯恐人心生变,对陛下不利。相王是王叔,我不能对他怎么样,但老师就不同了,我可以试试美人计。虽然不一定成功,但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然后换来太傅的凝视,那眼神带着一点挑剔,从上到下扫视了她一遍。
宜鸾有点尴尬,“当然了,诱饵不怎么吸引人,我有自知之明。所以就得想别的办法,和老师套套交情,舍身填窟窿也算一种,对吧,老师?”
本以为太傅听罢,会告诫她不得参与政事,没想到情况拐了个弯,太傅抱着胸说:“在这个吃席都不用随礼的年纪,胡乱感伤是自讨没趣。”
宜鸾呆了呆,没想到世上还有这种宽慰人的方法,太傅果然学识渊博,非常人可比。
但开解是开解了,还没达成她的目标,便换了座位,从太傅对面移到了邻座。
“老师,要不然你就答应学生吧,与学生成婚。婚后咱们互不干涉,我绝不会引诱老师破戒,老师守住完璧之身,既对师门有交代,也能断绝那些宵小对您的觊觎,您看怎么样?”
太傅道:“不怎么样,臣觉得殿下这种手段愚钝非常,往后出门见人,别说是我的学生。”
噫,这人真是油盐不进,果然难对付。
宜鸾苦恼得撑住了脸,求婚不成,交情也没有变深。自己折腾了这么久,依旧在原地打转,越想越觉得灰心,要不算了,至多再去一次渤海国。
她不说话了,太傅担心她又在打什么坏主意,视线从她脸上快速划过,算是给她一剂定心丸吃,“陛下是先帝独子,承袭天命,执掌乾坤,没有人能撼动陛下帝位,这点请长公主殿下放心。”
颓败的宜鸾终于振作了,起码闻誉的事得了担保,这方面就不用发愁了。
再接再厉继续打听,“那么老师,陛下何时能亲政?”
太傅道:“要亲政很容易,但届时所有国家大事都压在陛下一身,内稳朝纲,外守边疆,殿下觉得以他现在的能力,足以应付吗?”
这下她不知该怎么回答了,闻誉虽然少年老成,但很多方面确实还太稚嫩。到时候太后与辅政大臣都抽身,他一下子失去倚仗,恐怕不能胜任。
看来指望少帝保全她,是不太可能了,转了一大圈,最终还是得靠自己。
她想了想道:“老师,先前宁少耘来找我,说想娶我为妻,老师怎么看?”
太傅没有为别人的婚事操过心,他除了教书育人,确实不想插手红尘中的俗事。三公主忽然向他讨教这个,作为老师不能随意应答,毕竟事关一生。他开始权衡审视宁少耘这个人,华光殿的每一名学生在他这里都有明确的评判标准,思量再三,他说“不可”。
宜鸾问为什么,说得这么斩钉截铁,总有他的道理。换言之,太傅还是关心她的,这才对她的婚事加以干涉。
可惜太傅并不想解释原委,“是殿下问臣看法,臣说不可,殿下又质疑。既然如此,殿下就嫁吧,臣可以代为向太后奏请。”
宜鸾张口结舌,看来是话不投机,枉费她冒着生命危险,横跨那座危险的索桥。
无趣得很呢,转头四顾,这白石峰顶虽然幽静,但也着实是冷,雾气浓厚不得消散,呆久了怕会得风湿。
“老师,咱们回去吧。”回去的路上必须拽着太傅一起,这索桥不安全,独自一人会害怕。
太傅却没有离开的打算,他受邀压坛请神,但对太极观的一切都不感兴趣。在他眼里,九州的香火如同闹着玩一般,无数的愿望和祈求都石沉大海,最终靠的还是自己。
好在找到这个好去处,身心清净,像回到了蓬山一样。急于返回道观做什么?他既不想参加法事,也懒于应对那些不相干的人,还是躲在这里更好。
合了合眼,他说:“殿下先回去吧,容臣一人静静。”
宜鸾确实想走,这不是不敢吗,便道:“要不然老师送我一程吧,这吊桥荡来荡去的,学生腿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