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头苍蝇?”秋泓一抬嘴角,“我看缇帅你现在才是无头苍蝇吧?碧罗死后天崇道一分为二,小宗逃去了塞外,大宗留在了中原。当初你叛逃,一路往塞外去,压根就没有和掌握着机要秘密的大宗留下任何联系。如今,难道你以为你就是那五百年后的契机吗?”
李岫如手上力道一紧。
秋泓闷哼一声,身体不得不向后微仰:“缇帅,你杀了那么多的人,难道就没想过放下屠刀……”
“秋凤岐,”李岫如毫不留情地打断了秋泓,“你没资格对我讲这样的话。”
说完,他手一松,任由秋泓跌在自己脚下狂咳。
“封天大侠”居高临下,忽然一笑:“秋相上辈子何时像今天这般狼狈过?你说世殊事异,还真没错。”
秋泓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呼吸愈发沉重起来。
“只是我没想到,我死后不过十个月,你果真也死了。秋相,你权势熏天二十年,最后不也落了个如此凄凉悲惨的结局吗?”李岫如弯下腰,饶有兴趣地注视着秋泓,“我知道你不信神不信鬼,更不管死后洪水滔天,可你看,老天偏要给你开个玩笑,让你重新睁开眼瞧瞧,你的国,你的家,是如何一步步分崩离析,土崩瓦解的。”
秋泓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
“不过秋相的命还真好,这辈子你本该闷死在棺材里,却因沈惇和陆渐春的惦念而侥幸脱身。”李岫如直起身,理了理外衣,“但我不是他们,上辈子被你害惨,这辈子还要为你做牛做马。我恨你,我要你为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说完,他拎起秋泓,把人重新塞进了皮卡中。
清晨,陆渐春坐在一家早餐摊前,看着对面那个被打碎了玻璃外墙的服装店出神。
赵小立嘴里咬着半个包子,也伸头去看:“队长,怎么了?”
“没怎么。”陆渐春摇头。
赵小立随口问道:“诶,队长,昨天陪你来的那个秋老师怎么不在了?”
陆渐春没说话,目光依旧停在那家服装店上。
街角处商超外的显示大屏开始播送早间新闻,这里路口繁忙,行人来来往往,车辆川流不息,鸣笛声此起彼伏,其间还偶尔夹杂着几声谩骂。
陆渐春脑中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眉头紧锁,神色不展。
“队长,队长?”过了没多久,赵小立又低声叫道。
陆渐春有些烦躁了,可正当他欲发作,就听赵小立兴奋地说:“队长,樊州博物馆遗失的文物找到了!”
“什么?”陆渐春当即一愣。
说是有位来自海外的收藏家,通过某种不正当的渠道,得到了那份会试朱卷,在看到新闻后,决定无偿赠予樊州博物馆,物归原主。
李树勤亲自鉴定,确认回来的会试朱卷就是遗失的那一个。
寻回的过程过于一帆风顺,丢失的过程也过于奇妙坎坷。稍稍一理,就能发现其中的不对劲之处。
比如,恰好经手过秋泓会试朱卷的富商也恰好经手了秋泓墓里的陪葬。
比如,樊州博物馆天衣无缝的安保措施下竟找不出一个潜入馆内的嫌疑人。
再比如,那个印在了红章上的莲花金印。
又比如,这份会试朱卷本身就是假的。
这一番折腾,似乎不是为了偷窃文物,而是为了引出一个人。
或者说,一些人。
陆渐春手一抖,他想起了监控中,那个与秋泓搭话的身影。
沈万清。
历史教授兼樊州博物馆的学术顾问沈万清,不,应当说沈惇,正翘着腿,坐在茶舍里,兴致缺缺地把玩着一个鼻烟壶。
樊州博物馆馆长李树勤坐在他对面,恭敬地问道:“沈先生,专家鉴定过,这个鼻烟壶就是昇新年间的,只是我不确定是不是当年您夫人用过的,您再仔细看看。”
沈惇哼了一声:“看着不像。”
李树勤略有些失望:“时间过去那么久了,就算是代代相传,也肯定会有不少遗失,沈先生,这已经是晚辈能找来的最符合要求的了。”
“无所谓,”沈惇道,“一个鼻烟壶而已,不用在意。”
李树勤笑了笑,应和着说:“是是,一个鼻烟壶而已。”
沈惇瞥了李树勤一眼:“怎么样?官家人没怀疑你吧?”
“没有。”李树勤赶紧回答,“东西既然找回来了,警察们自然万事大吉,他们也不愿有案子悬而未决。况且,沈先生您也知道,王盛嘴很严,他帮咱们找的都是自己人。不过……昨天晚上,不知为何,那位陆警官忽然查了下午博物馆内的监控。只是他临走前也没说什么,我想,可能是例行检查罢了。”
“那就好,我……”
笃笃笃!沈惇的话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谁啊?”他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一个茶舍服务生探进头,小心翼翼地回答:“沈先生,有位客人想见您。”
“什么客人?”沈惇把鼻烟壶随手一丢,直起身。
“一位警官,他说他姓陆。”
“六个月前,我专门来了一趟樊州,在这里,我找到了陆渐春。”李岫如嘴里叼着一支烟,含糊地说道。
“他是个小警察,原本在这地方念警校,中途受了伤,休学了很长时间。”李岫如看了一眼身旁一言不发的秋泓,继续道,“这个人,外人看起来觉得他老实本分,做事规矩,除了工作没有生活,可实际上……”
李岫如卖了个关子,秋泓却不接他话,因此李岫如只能接着说:“可实际上,陆大将军一直在偷偷追查天崇道的事。而且,很难说,他到底是在追查,还是在……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