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说得太大,连太后身边的芸蕙都忍不住看了她好几眼。
太后也看着她。
华荣宫正殿的氛围静下来,谢云昭唇角抿着笑,舒眉展眼很是自在,没有半分紧张。
沉默了一会儿,太后轻笑出声。
“你倒是好大的胆子。”
她出身谢氏,又有先帝赐封的郡主封号,加之功勋显着,若是同皇帝有情,那皇后之位定然是少不了的。
但她却说不愿意做皇后。
“古往今来不愿意入皇宫的女娘有很多,大多是因为宫门深寒。虽然是荣华富贵之地,繁花似锦,但这辉煌宫殿之下,也有深宫女子孤夜寂寞的愁绪,厚重的宫墙就像是禁锢鸟儿自由的牢笼。世家疼爱女儿的自然不愿意将女儿嫁进来。但即使是不愿,只要有选秀,朝臣也少有推辞,像你这样的……”太后摇摇头,“实在少见。”
萧翊和虽然登基已经快八年,但从未选过秀女,后宫空无一人。
对比前朝的几位皇帝,他的性情品行都是极好的,英姿迈往、威仪俊朗的年轻帝王,又是洁身自好、身强力壮,朝臣们倒是有做媒的心思。但是萧翊和自己没有这个意思,加上朝政事务繁忙,大臣们顾及自家的后院还来不及,久而久之也就说得少了。
茶温好,谢云昭给太后斟了茶递过去:“殿下在深宫中,对于宫中的一切自然是深有体会。我于皇后之位无意,并不是说陛下不好,只是在其位谋其事,身为一国皇后自然得做好皇后。我能文善武,却不擅打理宫中事物,做不了母仪天下的尊荣之位,只想做披甲提剑的将军,守卫陈国安宁。”
这话说得恳切,也不像她从前说的那些场面话。
总的来说只表达了一个意思:皇后我干不了,将军我却还能干多年呢。
太后接过茶,用茶盖拂去茶沫,轻叹一口气,眼神微抬,像是回忆起什么似的:“我当年也想过,但人推着人,就把我推到这个位置上来了。若是我同旁人说,恐怕旁人心里还会挖苦我……这么多年过去,想起最初成婚那两年在王府的时光,已经算是最宁静的日子了。”
谢云昭没接这话,太后这时候说起从前,显然不是想要和别人论自己婚姻的长短,她安安静静听着就行。
她目光从太后身上划过,太后年纪大了,华发渐生,虽然精神气与同样岁数的人比起来已经算是不错,但比不上年轻的时候神采奕奕的摸样。
话说着说着,就从她和萧翊和的事情,逐渐说到太后自己的往事,又扯到了京城世家中的桩桩婚事,谢云昭也慢慢应和着,跟随她的话题闲聊。
……
乾安宫书房。
“母后可有说些什么?”
得知谢云昭今日去了华荣宫,萧翊和就有些担心。
按照道理来说,太后是他母亲,插手他的婚事似乎是理所当然,若真是她反对,他还得费些力气不说,他更害怕谢云昭恐怕心中会因此生出芥蒂。
谢云昭一看见他眉头微皱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太后怎么也不是会为难她的人。更何况,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情,就算是路遇难事,她也会迎难而上。
“没说什么。”
她随口说道,转头看见萧翊和眼睛还紧紧盯着她,她心中微叹:“殿下说,让你好好待我,不准亏待我。”
“真的?母后真的这样说?”萧翊和眉眼舒展开,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耳朵,这是他从她这里刚学来的动作。
书房里没有别人,他的动作才亲昵了些。
谢云昭点头,说话时有点逗他的意思:“怎么,你不相信?你往后若是亏待我,殿下可是盯着你呢。”
“自然不会,我敢保证。”萧翊和连道。
初同她表达心意,除了那日游湖时他没忍住举动出格了些,他便再也没有过什么越界的举动。
见到他想伸又止住的手,谢云昭主动靠在他身侧,两人坐在贵妃榻上,相互依偎着。
萧翊和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左手轻轻揽着她,右手与她的手交握,动作极其轻柔地捏着,按过她掌心薄薄的一层茧。
他指尖无意识在她掌心画着圈,谢云昭掌心有些痒,阖着眼听他说这几日州县奏折里奏明的事情。
她反而是神游天外想着方才华荣宫太后最后说的话。
“若是别的女娘与人恩爱,我需得嘱咐男子,要对她好些,切莫亏待她辜负她。若是你与陛下,在嘱咐他之外,我还得同你说一句话。令晖,我经历了这么多,看得出陛下是真心待你,你也莫要辜负他。”
“你笑什么,听得这么开心?”
谢云昭唇角不自觉弯起,闭着眼也能感受到萧翊和指尖轻轻戳了戳她的面颊,他话语中有些好奇,便止住了话头。
他说的是锦州赵家和陆家的事,二王伏法,牵连颇多,本来牵扯到陆家,又从陆家查到赵家,却未曾想到赵家小姐同陆闵已经和离,这赵家和陆家自然没有任何关系,受不到一点牵连。
谢云昭早已将这件事来龙去脉了解得一清二楚,自然不是对这件事表露情绪。
她睁开眼睛,张口就来:“自然是因为听凌熙说话,心里高兴。”
她只是随口一言,却感觉到萧翊和拥着她的手更紧了,他稍稍侧身,轻吻到她额头。
“我同令晖说话,也很高兴。”
……
“大人今日进宫,可还算玩得高兴?”
今日是青鸢来接她,她一出来,就见到青鸢满眼笑意地打趣。
谢云昭上了马车,挑眉看过去:“我?我怎么会是进宫去玩呢,我可是同陛下与商议政事的,青鸢你学会调侃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