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有别的朋友了吗?”宋疏辞偏开脸。
“可你才是我最好的朋友。”简雾说。
他这?句话说完,宋疏辞忽然?愿意看?他了。他靠在病床上,垂眼望着他,宋疏辞的睫毛本来就很长?,半垂着,就显得更长?了。
“简小雾,”他问他,“如?果我不教你写作业,不给你买吃的玩的,你还会想和我做朋友吗?”
简雾双手在病床上撑着头看?他,“当?然?了。”
他记得他这?句话说完之后,宋疏辞好像沉默了很久,然?后突然?伸出?手贴在了他的侧脸上,他不只是用手贴着,还温柔地反复抚摸着他的脸。
而且宋疏辞看?他的眼神很复杂,和平时都不一样。
简雾当?时其实本能地感觉到了一点暧昧,但他那会儿才初二,感情这?根筋基本没发育,所以也没多想。
直到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宋疏辞几乎是一秒收回手,又重新望向了背离他的方向,简雾才因为脸上残留的温度,微微脸红了一下?。
后来好像就再也没有人提过少年班的事情了,宋疏辞按部?就班地参加中考,考上了他父亲任教的六中。简雾父亲当?时还打趣让他也以后也去六中,说要亲自带他,简雾总是反驳说他才不想和自己?爸爸在一个学?校,故意气得他爸爸吹胡子瞪眼。
而后他的父亲查出?重病去世,他终究还是去了六中。
随着人逐渐长?大,认知越来越多,他才慢慢知道当?年宋疏辞生病,是因为考前发烧影响状态,他背着父母吃了过量的感冒药导致的药物中毒。
而许绣和宋国川夫妻也因为这?件事大受刺激,从此改变了教育方式,对宋疏辞一下?变得无比宽容起?来,再也没有对他的学?习提过任何要求。
人类的大脑容量有限,新的记忆总是很容易覆盖掉旧的记忆,久而久之,其实简雾也快忘了以前的宋家?父母是很严格的。
他只记宋疏辞高中的时候很多人因为他长?得帅又成绩好,所以很喜欢他,而宋疏辞在追他的时候,也始终是一副死?皮赖脸的自信模样。
让人根本就想不起?他在病床上问过他的那句话——“简小雾,如?果我不教你写作业,不给你买吃的玩的,你还会想和我做朋友吗?”
甚至如?果不是因为他确实有这?么一段记忆,简雾都不太?相信宋疏辞这?样的人,居然?会说这?样的话。
当?时的他是听不懂这?句话的言下?之意的,只是本能而真诚地对这?句话做了一个回答。
可现在想来,宋疏辞之所以会问这?个问题,不就是觉得,他是他用零食和玩具哄来的小跟班吗?
宋疏辞其实是不自信的。
他觉得考不上少年班,就不会被父母喜欢,觉得没有拿到好成绩、拿到奖学?金给简雾买他喜欢的东西,简雾就不会想和他一起?玩。
虽然?他表面上比任嘉多了一层名为冷漠的盔甲,让他看?起?来很更像是自己?推开了别人,对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不屑一顾,但他在初中的这?个年纪,内心本质上和任嘉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他依然?是觉得没有了好成绩,就不会被喜爱的小孩。
这?是当?时和宋疏辞几乎同龄的简雾完全看?不到的,只有过了这?么多年,他才能从任嘉的身上,窥到一点点宋疏辞可能有过的敏感心思。
但这?与简雾的认知是完全违背的。
对他来说印象更深的,应该是宋疏辞永远自信无比的样子。
他应该是那个在高考发挥失常没考到全市第一,在家?人小心翼翼的安慰下?,无所谓地说“没考第一更好,这?样还不用被市报记者骚扰”,以及“状元也就那样”的欠揍模样。
而不是为了获得家?人的承认,一个人在考试前偷偷加量感冒药的内耗小孩。
他总是那么强势,从前恋爱时也好,现在重逢后也罢,宋疏辞总是觉得他就应该喜欢他,哪怕简雾拒绝过无数次,他也总是那么自信,觉得简雾一定喜欢他。
可是……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那宋疏辞又为什么会因为他一句要去找有钱人破防,又为什么会都被逼吐血了,还是要在科研这?件事上卷生卷死?。
心脏“咚”得一声。
简雾的大脑里在刹那间,挤进来无数次在床上的、床下?的、欢愉的亦或是痛苦的、只有宋疏辞会说的那句——“你爱我吗?”
某些因为过于两个人亲近而被他忽视的真相,在这?一刻嚯然?撕开了一条口子,骤然?暴露在他面前。
简雾的心脏因此弥漫开一阵长?久而酸楚的剧痛,让他忍不住蹙起?了眉。他匆忙地将车停在路边,捂着心口,大口地喘息着。
可依然?觉得心脏仿佛快要碎掉了。
他总说宋疏辞不懂他。
可这?一刻,他痛苦地却发现,他好像……也从来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了解宋疏辞。
不到一小时前,厨房。
宋疏辞把拌好的沙拉放到茶几上,看了眼时钟,转身去准备腌牛排。
煎锅、已经放置至室温的牛肉、和?一个熟练煎牛排的厨子?,一切都很?完美,直到他发现黑胡椒粉瓶见了底。
他才缓缓想起好像上次煎牛排的时候,黑胡椒粉就不多了,他当时就计划要买,却没有一直没能记起来?。
这个认知?让宋疏辞的脑海里闪过一点轻微的不快,他不喜欢自己在这种?细节上犯错,哪怕只是大脑一瞬间的松懈。他稍微收拾了一下情绪,重新洗干净手,准备下楼去买,可他还没开门,门先被敲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