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嫔在殉葬的名单上,而惠妃不在,不是因为皇帝听信了惠妃的挑唆暗示,只?是因为惠妃早已是砧上鱼肉。
辛酉宫变发生在永宁宫,惠妃本就?嫌疑颇深,如果再有?她?捏造事实诬陷庄妃的罪证,那么聪明一世的惠妃娘娘,便再也洗脱不了弑君的罪名。
一个授人以柄的惠妃娘娘,再厉害,也掀不起风浪。
皇帝真是下?得?一手好棋,如今局面一片大好,皇权至上,没有?压制,没有?党争。
可?讽刺的是,人算不如天算,高?明的棋手机关算尽,把自己算了进去,好在由最宝贝的儿子接盘躺赢,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蓝芷牵起祁澹的手,郑重地将它?交到惠妃手中,“娘娘,我对您是有?信任的。”
惠妃经营一生想要?得?到的权势地位,蓝芷竟然能拱手相让?
惠妃缓缓对上眼前这双清澈光亮的眸,恍惚间,依稀看到了那个初入宫闱的小宫女。
初入宫闱,谁不是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哪知宫内炎凉,还当是走亲戚串门子,见?到了高?门头红房子,新奇又兴奋。
惠妃一直认为,要?想改变自己卑下?的命运,活得?有?尊严、有?价值,无人能够鄙夷,无人能够轻贱,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比如良知,比如仁慈。这些东西?,于她?这种深宫之中的人来说?,应当是可?有?可?无,可?以舍弃的。
于是她?拼尽全力地去对抗、去竞逐,才让自己的尊严没被别人踩在脚底,到头来却发现,践踏她?尊严的人,竟是她?自己。当一个人,连内心的良知,都可?以抛弃,她?还算是原来的自己吗?
那高?门红墙,确实吃人,吃掉人身上的一些东西?,无论你高?贵还是卑下?,无一幸免。
蓝芷对上那双凝滞的凤眼,梨涡浅笑,恬淡又干净。
惠妃觉得?胸腔一热,不由地也回了个笑容,她?将自己的尊严弄丢在了那道红墙之内,好在,她?还有?下?半生的时间,能将它?再捡回来。
祁澹拉着蓝芷的衣摆,仰着脑袋道:“兰娘娘,是要?走了吗?”
“是呀,祁澹自己要?乖。”蓝芷的手落在他圆滚滚的脑袋上。
相伴六载的小家伙,真到了要?分?别的时候,还真有?些舍不得?。
她?一遍遍地抚摸祁澹的头,“兰娘娘也没什?么留给你的,迎春和喜来,一个最细心会照顾人,一个最豁达能逗人开心。兰娘娘希望你呀,一生平安康健,笑口常开。”
然后?她?转身走了,将那红墙高?门,永远地留在了身后?。
她?没能成为登高?一呼的皇太后?,他也没能成为权倾朝野的九千岁。
她?成了他的妻,他成了她?的夫。
昨日种种,波诡云谲,一个转身,别得?干干净净。
处江湖之远,一方草庐,一个丫头,几只?狸奴,日出卖画,日落烹炊。
山中何事?松花酿酒,春水煎茶。
-正文完-
第44章番外
空山雨后,竹林鸟啼。
蓝芷一身素净的墨染纱裙,立在讲台上,一手别?于?身后,一手举着?书册。
下面是一群跟着摇头晃脑,咿咿呀呀的小团子,“中也者,天下之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
窗外?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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