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萧雁赐歪头,笑意纯真,“没记错的话,这是本殿自己的住处吧?我想逛到哪,还需要跟你报备么?”
最后三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一般,他神色森冷,寸寸成冰,手指屈起,瞬间捏住了江薄脖颈。墙畔一簇彼岸花盛放,艳丽得令人不寒而栗。
对面正房的珠帘微动,一道儒雅声线清晰地穿过庭院:“阿赐,不必伤人。”
萧雁赐满面阴翳瞬间化作委屈,松开手,垂手拨了拨腰带上的流苏:“舅舅,赐儿没伤人,只是略施惩戒而已。谁让他对皇姐不忠,只顾念着赐儿新认识的姐姐。”
“那也不是你动他的理由。”隔着珠帘,宋丞相叹口气,“罢了,进来。”
小燕王提步往对面走,眼神一转,对越菱枝展颜道:“姐姐也请。”
越菱枝不敢不戒备,绷着根弦亦步亦趋跟在不远处。
不想萧雁赐跨进房去,回身竟随手将门带上了,徒留越菱枝跟江薄晾在原地。
越菱枝一愣,抿唇转过头,正对上江薄愠怒的脸。
“你当年分明喜欢我,与你成亲的人也是我,越菱枝,你敢说对我半分真心也没有?”
他理直气壮,句句直指对方负心,越菱枝扯唇,讥讽地笑出声。
“成亲自然是被迫的。至于喜欢?有些人未免自视过高了。”
江薄满心不甘:“真没有?”
“自然没有!就连成亲也是迫于形势的权宜之计,你不知道?”越菱枝毫不留情,见小燕王丝毫没有开门的意思,折身向外走。
却不料房内,宋丞相摘掉一圈圈缚在梨花木椅外的麻绳,放先前捆成粽子模样的人起身。小燕王抱着鞭子站在椅背后冷笑:“皇叔可曾听见么?她跟你成亲,只是迫于形势的权宜之计。”
萧元野不言不语,脸色阴沉,踢开挡在脚边的麻绳就要推门出去。
宋丞相轻咳一声,笑容意味不明:“贤王殿下,今日出了这扇门,就是不愿与老臣合作的意思了。”
萧元野忍了半晌,终于再也忍不下去,颈间青筋迸起,回头扯出一个杀气腾腾的冷笑:“宋丞相,少拿你那嘀嘀咕咕的一套玩阴的!想对付我是吧,好,很好。就是不知道宋贵妃有几条命,能护得住你们!”
说罢,一拳砸向桌面,震得桌上茶盏跳了三跳,他才头也不回,大步流星朝越菱枝离开的方向追去。
—
春风楼。
宋丞相那一番查抄看似严厉,实则未动春风楼半分。越菱枝走到门口,就有侍卫拦住她:“此处禁地,不得通行!”
身后蓦然一声冷笑。
平宁公主萧雁宛抱着臂施施然走上前,手中令牌轻晃,闪出一道熠熠银光,慢条斯理道:“门打开。也让本宫瞧瞧,皇弟和舅舅到底瞒着本宫在密谋些什么。”
侍卫不敢怠慢,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屈身打开锁。
越菱枝微诧,小燕王和宋丞相竟连萧雁宛也瞒着,如此一来,她越发坚定了越风衍和萧元野都在小燕王手上的想法。
她轻车熟路,走到巨大的石门前,此处正是小燕王拉着她险些闯入的地方。当时若不是萧元野赶来打断,他们已经进去了。
那两屏石门也不知什么材质雕琢而成,通体漆黑,却有莹莹微光,更像是染了墨色的玉。门扇厚重,并蒂莲与连珠草的花纹自下而上蜿蜒而起,视线平齐处还是细细的缠枝,再往上忽然铺天盖地尽是艳红纹饰,鬼气森森地压在人头顶,不寒而栗。
萧雁宛跟过来,冷声嘲讽:“本宫还道是什么,一扇门罢了,也值得……”
她一顿,抬眼瞥向越菱枝,喊也不是,不喊也不是,纠结半晌,咬着下唇将脸撇向另一边,继续冷冷地说:“也值得小婶婶费心。”
这一句“小婶婶”可谓百转千回、咬牙切齿,恨不得模糊到令越菱枝听不见。
越菱枝含笑,如她所愿地装作没听见,只态度良好地问:“公主可知打开石门的方法?”
萧雁宛闻言瞪眼,那股子高傲劲儿立刻回来了:“本宫怎么知道?本宫知道,还随你进来做甚?”
越菱枝收回目光,不再指望萧雁宛,伸出手指,按记忆中小燕王的方法,摸到石门上一块微微的凸起。这里显然是机关,但萧雁赐摁得快,门又没有当场开启,她一时也想不出要怎么破解。
只得胡乱点了一通,果然全无效果。
萧雁宛在旁边抱着臂嗤笑,毫不掩饰鄙薄:“越姑娘,本宫看你也没有几分真本事,这恐怕是我那好弟弟亲自设的阵法,解不开也不怪你。”
越菱枝一方面急着打开石门,另一方面与公主计较显然也讨不到好,干脆不理会。深吸一口气,闭眼回忆萧雁赐当时的行径。手腕上细细珠链挂着的玉坠轻轻晃了晃,随她的动作向下滑落,不慎碰到了那扇石门。
石门与玉坠同时发出铃铛般的一声清脆回响,微弱地散在空气中,若不留神,根本无从察觉。
萧雁宛还怀着身孕,站不得太久。周围连个绣墩也不见,她护住肚子,朝石门一倚,背部贴在冰凉的石块上,连纹路的触感都透过衣料格外清晰地传过来。
向来娇贵的公主皱了下眉,对这等待遇很不满意,勉强忍了,依旧喋喋不休:“本来想骂你慢,但毕竟我皇弟天纵奇才,就算你解不开也在情理之中……”
下一瞬,门“唰”地迅速从中裂开,从一道细缝化作巨大无比的黑洞,犹如伏地雄狮张开血盆大口,里面却是垂直向下的一条地道,漆黑不见光亮,安静得吓人,仿佛能将所有声音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