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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节(第1页)

然而接触到她压抑着激动的眼神时,广德大长公主缓慢地摇了摇头。

华滟苦笑了一下。

“好了,消息我也带到了,你明日便回宫里来吧。我在宫里熬了半月,这身子骨已是受不住了。”广德大长公主自顾自地站起来,挥了挥衣袖,便同来时那样走了。

留下华滟捧着那块对牌发呆。

*

这日傍晚,温齐回京了。

他神色疲惫,迎着温少雍期待的目光进了门。

但他身后,空无一人。

温少雍的眼神瞬间黯淡。

温齐半蹲在他面前,双手扶上他的肩膀,语气无奈而疲惫:“抱歉,我没有找到他。”

温少雍的弟弟,并不在他寄养的那户人家里。

第88章刘郎已恨蓬山远8

温齐循着温少雍留下的记号,一路边找边问,然而到了温少商被寄养那户人家时,那人却斩钉截铁地说,家中并没有这样一个孩子。

叫人愕然。

温齐此行却是微服潜行,不欲叫人探得他的踪迹,几番征询未果,眼看在外已耽搁不起了,只好打道回府,留下一二暗探继续暗中探访。

转眼两个月过去,暗探都陆续回来了,眼看着是找不到人了。

温少雍始终沉默着起居上学,以一股惊人的毅力迅速赶上了华旻的课程。饶是华旻所学业没有多么深刻,但他几乎可以说是从零开始学的。他住的院子里夜夜点灯到三更,白日五更便起了,写废的纸张多到摞起来和柱子一样高,手指上也磨出了茧,终于,写出来的字总算能看了,书史经学顺了,就连身体也养得健壮瞧起来有几分孩子的模样。

年底的时候,温周的信辗转到了上京。

蒲城城破后,姜氏带一双儿女伧俗出逃,本以为他们是要去投奔温周,可温周所在边防并没有看到他们母子的身影。年底战事吃紧,蒲城陷落后边线拉长,并没有多余的兵力去为主帅千里迢迢寻找妻儿,在边关搜寻一圈后始终不见人影,温周叹一声也许她是回娘家了,只好放弃。

两地通讯不便,一封信要走上一两个月才能送到上京,这还是百里加急后的速度,温周晓得兄长在上京一力承担来自上层贵族的压力也不易,信里也长话短说。交代完战事后,寥寥几笔便定下了他唯一有消息的儿子的下落。

温齐读完信后来同华滟商量。

华滟笑了笑:“妾并无他言,一切听郎君安排。”语气中很是客气。

温齐微怔,晓得她这是同自己生疏了。这几个月来他忙于侄儿的事,忙于边关的战事,忙于朝事,确实没怎么顾得上她。以及,广德大长公主离宫前来送对牌的事。

没有人能忍受被剥夺权力的滋味。尤其当她是皇室血脉,生来就享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高高在上的权力时。

不可否认的是,他取走她的对牌,虽是为她的身体着想,却确实存有一点私心。

他触碰到了她的逆鳞。

这几年来,因为身体的缘故,她渐渐隐去了身影,将自己藏在宫闱深深的帷幕之下,叫人只能隐隐绰绰地望见她,却不能触碰她。

也许是这样久了,连他也忘记了她曾是多么骄傲多么恣意的女孩儿。

温齐望着她执扇走远的端正身姿,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他唤来近侍,命人写帖,准备宴席——

他要过继温周长子少雍为子。

*

深冬天寒,雪下得极大,落到枝头地上积了厚厚一层。天地霎时间都妆点上琼玉银叶,便连太阳,也都是藏在重重云霭之后,高远得无光无热。只满地的雪沫子,叫光照一晃,直眩人眼。

华旻下了学来给华滟请安,正好皇庄上的庄头来送这一年的出息,跪在华滟面前哭得直不起腰,哭诉雪下得不在农时,地里的庄稼全冻死了。华滟叹了口气,免了他们今年的税租。

侍女带了千恩万谢的庄头出去用饭,华旻在华滟身边跪坐下来,取了香炉香饼,小心磨成香粉,细细填入香篆燃了,不一会儿幽幽的檀香便升起来,细细袅袅的青烟氤氲着眉眼,华旻抬头,一时竟看不清离她咫尺之遥的姑姑的神色。

华旻只觉得她神色恍惚,悠远地像她在佛堂里看到供在案上的神女画像。那画纸被经年累月的香烟一日日熏染,早就发黄泛枯,连带纸上墨笔描绘下写意流风的衣带和人脸,也被熏淡了墨色,隐去了眉眼,只余一股空淡淡的遗响。

“姑姑……”华旻忍不住轻唤出声。

“嗯?”华滟似这才从神游中清醒。

华旻不敢刺激她,见黑檀木桌上有上好的进贡新橙,便取了一只来,用帕子包着,素指纤纤剥去金黄的橙皮,柑橘类特有的芬芳顿时冲淡了屋内沉闷的氛围。

华旻用银铫子去除橙肉上的白色经络,华滟见了便道:“不必如此麻烦。正好橘络吃了降火。”

这橙肉瞧起来甜蜜可口,入口却是酸涩无比,华旻嚼了几下就忍不住吐出来,扭头看到华滟好似毫无味觉,吃了一瓣又一瓣,不免心惊胆跳。

“姑姑?姑姑?您可是为那事烦忧?”

“嗯?”华滟回过神来,冲她笑笑:“没事,好孩子,别担心。那起子事还不值得让你姑姑操心。”

“但是少雍哥过继,您……”

华滟冷笑:“左右是他温家的事,与我何干?”转头又安慰华旻,“这是大人的事,你和少雍还是兄妹同窗,平日该怎样相处就怎样相处,不必管我和你姑父如何。”

华旻转过头去,在华滟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叹了口气。她虽年少,但幼时经历不少,自然明白姑姑和姑父之间已生衅隙,然她毕竟人幼言微,有些事就算说出来华滟也不会当真。

转念想到引发这对夫妻间抵牾的源头,是那个沉默寡言的男孩,心里一时万绪千头淌过,愁绪如麻。

然而终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侯要过继子嗣,时近年关,这消息才传出便如石子砸入池塘,一丝涟漪泛起千层浪。一时间,京中谣言肆虐,各种流言风语传得满城都是。有说胤国公这是要将国朝权力全然握于手中,宁愿立侄儿当继承人也不愿同公主生下带有皇室血脉的后人;有说这将要被过继的孩子非是胤国公亲侄儿,而是他养在外面的私生子,如今接回是因长公主十年不育……

风言风语难以禁止,饶是华滟一直在府中静养,也有二三传入她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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