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如且将蒋萍带至他室中坐着,自己出来走到大坝中央,站下与子羽说话。言蒋萍住在四座墓,四面环水,平时家里只她一人,不放心。
“我昨日去,说起你这里倒好有分开的两间屋,她马上就说想到你这里来住,分门别户各自修行。
“先斩后奏就把她带来了。但你别以为我们就此不管了,我和妈,我们轮流隔一两天会来看她一次。”
子羽大感意外,但又说不出有何不妥,更谈不上拒绝。只得道:“既来之则安之,你们用不着隔一两天就来一次。”
便将自己住的这间小室,蒋萍已端坐其内了,让给蒋萍住。另一间同样修葺好的作为杂物间,只隔了几步远。小如道:“那你住这里?”
“非也!”带小如来到大殿尽头,此地有一高大的石洞。洞原在墙外,现墙已不复存,说我暂时就在这里。
小如看了说好是好,还冬暖夏凉,差个门,我给你想办法。
他道无需,这里一手一脚都是我自己。打扫之后就把东西搬了进来。
小如对子羽苦笑说蒋萍虽说是自立门户,她却做不来饭。子羽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子羽一贯自己生活也吊二郎当,现担心失火不敢大意,一直就在石头坝子上垒灶做饭。下雨就等着雨停或另想他法,单身一人时很好办。
这天安顿好之后,旭日方升,小如见他种的各种蔬菜,嘴又馋手也痒,做了顿丰盛的素菜席,吃了才走。
子羽为策安全,花大半天将大殿中城垛似的废物和生长着的灌木,拆光铲尽,使从他洞口直至山门一两百米可以一览无余。
晚上,只见蒋萍坐在殿前坝子左侧的几棵小树边,当着月光半撩起面纱不知在做什么,也不管她。
蒋萍白天大都闭门不出,以避开游者,包括附近农民和市区来的人。晚间有月亮的话,她便仰着脸在月下涂弄。
子羽给她送饭过去,她道:“我会洗碗,你把吃过的碗拿来我一起洗吧!”
她又道:“你只要不怕我,吃饭时你叫一声我就过来了,然后我洗碗。你实在不用怕我,我吃饭时只将面纱撩起一点,刚刚露出嘴角儿。”
子羽扭了扭嘴角,冷笑:“你当着我尽可将面纱取掉。”
蒋萍喉咙似鲠了一下说:“有那么一天。”
下弦月,月亮后半夜才露脸。这晚子羽醒来出去,看见蒋萍正坐在月地里,一手将面纱半撩,一手执一个鹅蛋大小之物,在脸上擦。
周围月色如霜,景物惨白,想她胆子忒大了点。又一想若有山贼,不知哪个怕哪个?
便进她房间将其拧到最小的马灯拧亮了提出来搁在月地里。刚转身,她道:“喂,你来!”
转过身来,她又不再说话。于是说想看看她手中之物,她便交给他看,竟是块血肉模糊的圆鹅卵石!石头又怎么会血肉模糊?这全是她擦脸弄成的!
他惊得长嘘一口气道:“这个……”
她道:“你见我每天擦脸,也不管我。你刚才特意出来看我,我才说给你听。
“我涂脸的药,和这卵石,都是那个头陀给我的。头陀说我与其死,不如学他自残并苦行。我说好。他又说你毕竟是个女子,以后你脸上的疙疙瘩瘩,对着月亮,用这个圆球慢慢磨,就磨得好。”
“呵呵……”子羽看着手上卵石,说不出话来。
她嘴唇轻轻打着哆嗦:“你想问我疼不疼,是不是?怎么不疼?疼!”
“我,看看吧!”子羽意欲撩开面纱看她的脸。
她不肯:“你就看手上的卵石吧,是一样的。”
“这样真的行?”
“嗯,反正头陀是这样说的。但是他说只能光滑,甚至比原来还要光滑,磨不白的。”
“那你是怎么擦的?”
“我说了你肯帮我擦么?”
子羽愣了愣,将头一点:“嗯!”
蒋萍撩开面纱露出一角血肉模糊疙疙瘩瘩的脸,仰起,意思在说:“来呀!”
他听命。蒋萍说:“你手好重!”
“那我轻点?”
“不,就这样,就这样……”
子羽听得见滋滋声,这是什么在响,是肉,血起着润滑,加上她身体的颤抖,她那特殊结构骨骼在摩擦,才发出这种声音。
蒋萍道头陀说若有手沉心善的男人帮着磨,会好得较快。说她过去没说,不好意思,现在你既已愿意,我就说了。
无论新、残月之泻雾流霜,或满月之光华满地,子羽练功和读道藏毕,见蒋萍还在那里磨面,就来帮着磨,两个膝头难免挨着,呼吸难免一起。
好个蒋萍,当此之际她身体的抖动减轻,眼泪却如滴漏般嗒嗒滴下,与血液一起来润滑子羽手中的卵石。
子羽瞧蒋萍做的手工,见桌上堆满布片,心里顿时就明白了。蒋萍白天虽关着门,到处是天窗,她在小室中连缀,日复一日,将布片缝成了杯垫、杯套、椅垫、桌帕,还有手帕、手套、袜子、背心,送给子羽、白婶、小如、媛媛和四座墓邻居。
子羽感慨她给自己缝的这件背心完全是件艺术品,你的手好巧哇!
蒋萍回答说不是自己的手好巧,是玉魂的手好巧。
每次当共同磨面之后她便说,等我为你跳段舞。坝子包包坑坑,且她脚已僵硬,又带着面纱,跳得歪来倒去。
他道:“你不如揭了面纱。”
她道:“哼,我的面纱舞只跳给你一人看,你不会欣赏呀,我为何要揭面纱!”
数月之后。这天早上,蒋萍问子羽要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