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结婚证
浪子从农场回来,对秋霞道:“下月是彝族火把节,农场今年要好好热闹一次,大家都说,我们在火把节办喜事,才叫有意思!”
秋霞笑道:“行哪!可是,我们的新房在这里呀,不在农场。”浪子说:“我们先在宛丘办了,再上山。”
到了办喜事这天,三华六姊妹一早就来了,帮着布置。因床上铺盖还没有换新的,白素华说:“秋霞,我们送你的礼物,你打开看一眼,喜不喜欢,喜欢的话就换上去。”
秋霞把礼物打开看,却是精致的手工湘绣被面和枕套,另外还有一幅印花床单,心里暖融融的,笑道:“大姐,你们送这么贵重的东西……”
六姊妹都笑道:“贵重啥呀,我们帮你换上去!”
就帮着把被面、枕套和床单换了,果然光彩夺目,新房顿时就增添了喜庆气氛和婉约华丽的色彩。
这被面和枕套却是李丽华男友小何为他们结婚准备的。小何书生气重,又是“逍遥派”,却死于伍斗的乱枪之中。本来六姊妹要凑钱送礼,李丽华说不用凑钱了,就从箱子里把这被面和枕套翻出来。
大家看了都爱不释手,小鱼和小青说:“二姐,你不留做纪念?”
黄心华说:“其实送了也好,免得睹物思人。”
九妹说:“纪念就只有一辈子搁着,未必另外耍了朋友结婚,好拿出来用?”大家心里酸酸的,又都泛起一种无可奈何的苦笑。
对面朱三娘家里也人进人出,她家堂屋厨房宽,在那边做酒席,有几个大娘帮忙,白素华和九妹也去帮忙。
朱三娘剪纸是拿手,在院子里摆了几张红纸请她剪,她把一张红纸对折几次后,剪几下,牵开一看,却是连着的“双喜”。再剪,是两颗红心。
然后又剪了一对立体的红灯笼,大家拿着欣赏赞叹一会,就拿去挂在小院的大门上。
朱三娘又用心剪了一只凤钗,一朵牡丹,也是多层的,说给新娘戴在头上。大家说:“戴起看看!”
朱三娘正要给秋霞别上,宝宝进来,走到浪子身边急促说:“曹秘书在,快点去!”
浪子鼻孔哼一声道:“算了,跟他结了仇的,去他肯定又躲了。结婚证领不领,有多大回事!”
秋霞听见说:“哼,你怕他呀?就要去领!”
九妹、青豆也都说:“正勇,你怕他,我们都陪你们去,哼,就算领不到,也要去闹他一场!”
浪子只好说:“那我们就去一趟,你们不要去。”
白素华见他俩打空手去,说:“带点喜糖去!”
秋霞说:“不带。”
青豆拿包《春城》烟塞在她荷包里。
曹宣果然在办公室。秋霞进去就说:“曹秘书,我和范正勇来办结婚证。申请那天我跟正勇来,我们交给章主任的,她说交给你了。”
曹宣面无表情,道:“坐嘛,坐下说。”
秋霞说:“曹秘书,你忙,我们不坐了,我们就是来办结婚证,请你盖个章。”把荷包里的《春城》掏出来搁在他面前,“请吃喜烟。”
曹宣瞄一眼精包装的《春城》,用指头稍微推开一点,说:“你们坐下,先要说几句。”
秋霞听话坐下的同时,用带儿讨好的笑微微的眼神,斜睨了他一下,这令曹宣轻微打了个颤抖。
一直站在门口的浪子便也进来坐下。曹宣道:“秋霞,范正勇,你们先说一下恋爱的经过。”
秋霞道:“咦,还要说恋爱经过?”
“是呀,看是不是自由恋爱。”
秋霞心想,哼,没听林芬她们说过办结婚证还要说恋爱经过,他是在故意弯酸,说就说!她看一眼嘴角儿抿得紧紧的、照习惯坐得笔直的范正勇,知他不会做声,就带微笑说了起来。
曹宣才听一会,就爱听不听的样子,把桌上的文件东翻西翻。秋霞见他如此,就中断了道:“曹秘书,说完了。”
曹宣眼皮一翻:“说完了?我说你们不叫恋爱,叫乱爱!”
秋霞有心理准备,并不冒火:“呃,曹秘书,啥子叫乱爱,你解释给我听。”
“这是群众的看法,我不解释。”
“不解释算了,请你给我们盖章。”
“不盖。”
依浪子的脾气,此时就要将屁股底下的板凳提起来,砸在曹宣头上,将头砸进肚皮里去。可这样一来喜事也砸了。他只将眉头微微蹙起,站起向秋霞道:“我说的嘛,白跑!走!”
秋霞继续问曹宣:“为啥不盖?”
“就是不盖。”
浪子自个儿转身走了。秋霞气往上涌,浪子走了她反而高兴,因为这样才好闹事,浪子在场她只能扮劝的角色。她遂亮开嗓子:“你要说原因!”
“等纹革后期办学习班,范正勇过了关再说。”
“你违背婚姻法!”
“哈,你跟我说啥子婚姻法?现在是文化□□□,非常时期!”
秋霞正中下怀,就说:“那好嘛,曹秘书,我们现在就办学习班。”
她伸手拿桌上的文件,曹宣忙按住文件,她便抓起了《选读》的《甲种本》。曹宣站起来要走,秋霞拦住说:“不行,办学习班嘛!”
曹宣要冲出去的姿势,秋霞眉头挑起,低声咬牙切齿说:“曹秘书,你硬要跑,我就叫,我跟你拼了!”曹宣屁股又坐回去了。
秋霞端条板凳坐在门口说:“曹秘书,我们学哪篇文章?你说,我来念。”
曹宣从抽屉里摸出两角钱一包的《朝阳桥》,拧着脖子抽烟。秋霞就把《甲种本》翻开顿挫有致地念了起来。早吸引了一些人过来看稀奇,门口站几个,窗口站几个。曹宣目光一扫都走了,可旧的走了新的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