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中殿宫门,入眼所见就是饰以朱红、大青、绿等三色的寝宫,与王府其他饰丹碧的居所不同,想是漆色也是由定制规定过的。然,仪华对朱棣的寝宫不感兴趣,粗略看了一眼,知它是宫门三间,左右厢房各十间,寝宫五间,穿堂七间后,就跟着领路内侍从靠左边的穿堂来到了后寝宫,亦是她以后的居所。
这是一座典型的四合院构造,是以南北纵轴对称布置和封闭独立的院落。只见它正殿寝宫亦有五间,周围廊房却有五、六十间之多,可以想见这个后殿有多大了。看到这,仪华没被院落的规格所震撼,而是心里顿生一个问题:难道中殿的前后宫是共用?她每出一次门就必须穿过朱棣的寝宫才可以出去?
不等她继续想下去,老远就见一名四十多岁的妈妈和一个岁数相仿的内侍领着院内的几十名侍人行上前,在丹墀之下,跪地拜倒:“恭迎王妃回府。”
仪华神色一凛,微有胆怯的看了冯妈一眼,见冯妈对她点点头,她这才缓下心头突突的跳动,勉强淡淡的应了一声免礼,就牵着朱高炽的手下了石阶,走到那妈妈和内侍的跟前稍停了停,故作不悦道:“本王妃乏了,明个儿再找你们!”说完,头也不回地回了寝宫。
“她”自幼生活在奢华成风的应天,寝宫内的摆设毫不出仪华所料,与庭院里的庄严古朴大相径庭,无一处装饰不是精巧华丽。
不过此刻,仪华毫无兴致参观屋内的装潢,只草草的陪朱高炽用了晚饭,见天色已全暗了下来,便打发了薛妈带着不愿离开的朱高炽下去,她自舒舒服服地沐浴,洗下一身的尘土疲乏,穿着质地良好的里衣上了床榻。
躺在熏香高软的被褥里,仪华微微偏头,若有所思的目光透过银红幔纱帏帐,落在摇曳不止的灯火上,心思也随之辗转起伏:“她”以前的亲信一人不剩!在这个好似皇宫的燕王府里,除了对王府一无所知的冯妈、阿秋两人,她便无人可用,明日的晨省她该如何做呢?
……
“啪——”,静谧的房里烛火突然爆出一声细微的清响,刹那间火光亮了亮,旋即又渐渐的暗了下去,伴着绵长的呼吸声忽明忽暗的渡过了冬日的一晚……
招揽
次早醒来天色已翻白,她却独自处在空无一人的陌生房间,仪华从未放实的心一下跳到了喉咙口,她不禁提了嗓子就扬声唤道:“冯妈妈?阿秋?你们在吗?”冯妈领着一列侍人手捧着洗漱用具、衣物刚走到寝殿外,就听到仪华的叫唤声,忙朝里面答应了一声。
乍一听这世上最为信赖之人的声音,仪华心回到了实处,似松了口气般坐在床榻上,却无人窥见她眸中的黯然:这是多少个彷徨无措的早晨?每一次睁眼醒来,皆是被莫名的恐慌所侵袭。
冯妈见仪华神色茫然的愣坐着,会心一笑,道她只有这会才像个没及笄的小丫头,却又得守着规矩调笑不得,遂领着侍人恭敬的下跪道:“叩请王妃万福金安。”仪华转头一看,榻下已跪了十一二名内侍、婢女恭请她起身,为首的两人便是冯妈与阿秋。
一个普通的早晨起身,就要劳师动众弄出这大的排场!若不是簪缨之家出来的人,目睹此景,大多都会吃惊发愣,好在她曾于应天皇宫里受过这一类的服侍,倒不会怯场。仪华尽管放松了下来,享受着侍人们细致入微的伺候。
一时梳洗罢,忽听“隆隆”嗡鸣的声音响过,仪华对镜捋发髻的手停了一停,立马有伶俐的小内侍回道:“现在已卯时三刻,正是中殿后宫门开启的时辰。想来再过半个时辰,东西三所的夫人就会过来省安。”
中殿后面还有一道宫门?!那她进出就不用借朱棣的道了!仪华欣喜的想到这一点,又不经意的想通一事,摇头笑笑。亏她左思右想,自以为对燕王府已了解许多,却反而一叶障目,忘了女眷每日皆要向她请安,岂可去叨扰了朱棣的寝宫,自会另开一门通行。
“王妃,小的可是说错了什么?”见仪华面上隐隐有笑意浮现,小内侍状着胆子好奇道。
一个最寻常不过的侍人就如此会伺候人,又懂察言观色,难怪上至王公贵女、下至富商小姐都想嫁入皇家。仪华挑挑眉,对小内侍的话不答一言,只作势颇感兴趣道:“新来地?我看着倒是面生?”小内侍嘿嘿一笑道:“果真这阖府上下没一点瞒得过您,小的半年前才进了府就在典膳所当值,一直到了上月底才掉到中殿里伺候。”
听小内侍两三句话交代了自己的出身,仪华心念转动,又见小内侍至多十三四的年纪,便故意“哦”了一声,问道:“是个聪明的!叫什么名字?”小内侍喜道:“小的是孤儿,入府前被叫小蛋子,若小的能得王妃眼,还请王妃亲赐小的一个名字。”说着即便跪在地上。
如今,她正是用人之际,最缺得便是背景单纯的王府侍人;而眼前这个叫小蛋子的侍人再看看,也许真能收为己用。仪华不动声色的暗忖了片刻,忽而笑道:“是入了我的眼。这样吧,你给我说说,我不在这些日子的事!若是说得合我意了,我就赐你一名,留在我身边当差。”
小内侍闻言喜不自禁,忙问道:“不知王妃想听什么?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仪华“哧”的一声,轻笑道:“瞧你大义凛然的样子。不过是让你拣些趣事说罢了……唔,一会儿妹妹们要来请安,你就说说与她们有关的吧。”小内侍得令,赶紧挑了近期发生的事,细细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