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还清醒着的伤员正向他这里投来目光,他们不约而同停下了疼痛带来的呻吟,生怕听漏了他和同伴的交谈。
苏云牧心知这种情况得说些什么才行,不然这些人很可能会想不开,他来到房间的正中央,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朗声道:“各位,请听我说一句。”
“我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也知道大家弄丢了三姐要送过来的东西,那些东西想必很贵重,我知道大家心里可能不太好受,甚至感到自责难过。”
“但请大家听我一句劝,东西固然重要,但终究是死的,再重要也比不上人命重要。东西丢了大不了再找回来,可要是命没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若是大家担心回去后,遭受责罚,我可以用人格向各位保证,你们不会有事的。我会修书一封,替你们向三姐求情,而你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安心养伤,不要胡思乱想,知道吗?”
一番话结束,伤员们无不感动斐然,有些甚至用手捂住眼睛,不让其他人看见自己落下泪来。
半晌后,其中一名伤员在其他人的帮助下挣扎着半坐起来,朝苏云牧低头半行礼,表明心迹道:“承蒙苏少爷不弃,小人一定尽快养好伤,帮少爷追回那些东西,也好将功补过。”
此行为一出,其他人也纷纷效仿,苏云牧只得出声制止,“都好好躺着,你们有这份心就够了,不要乱动,小心碰到伤口。”
狄云飞送走大夫,回来的时候,正好全程目睹了这一切。他推门进入房间后没有去打扰苏云牧,而是待在一处角落静静听着。
他注意到苏云牧身上沾着的血污已经从原本的鲜红变成了暗红色,这人明明很爱干净来着,竟是从中午到现在一直没换衣服。
可这血污却丝毫没有影响苏云牧的仪表,反倒更加彰显了他在此刻的魅力和人性,狄云飞看得有些入迷。
他活到现在,从未见过真正的值得称颂的好官,那些人物似乎只存在于历史中,从未亲眼得见。
但现在不一样了,如果说这世上还有好官存在的话,大抵就该是苏云牧这样子吧,他实在想象不出来,除苏云牧之外的好官形象,会是什么样。
狄云飞怔愣出神,苏云牧却已安顿好了伤员,来到他面前晃了晃手,“在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没、没什么…”狄云飞猛地回过神来,瞟了几眼苏云牧,似是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
苏云牧察觉出来,问:“怎么了,有话要说?”
狄云飞:“也没什么,就是…”
“就是?”苏云牧追问。
狄云飞实话实说:“你和其他人真的很不一样。”
苏云牧笑了,“没头没尾的你说什么呢,哪不一样了?能说来听听吗。”
狄云飞犹犹豫豫道:“你不论是做官还是做少爷,都对下面的人很好,没什么架子,这点就和绝大多数人不一样。就拿你那个家丁陆小鸣来说,我从来没见过敢和自家少爷顶嘴的人。”
“还有现在也是。”他看向那些伤员,示意道。
“你才知道啊,”苏云牧好笑道:“不过说起和我顶嘴,某人和陆小鸣比起来,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简直一骑绝尘。”
狄云飞当然知道那所谓的某人说的是自己,当即反驳道:“哪有!”
苏云牧有理有据道:“怎么没有了,起码人陆小鸣就从来没有动手打过我。”
狄云飞:“我什么时候动手打过你,你别血口喷人。”
“仔细想一想,确实没用手,但更过分,是用脚踢的。”苏云牧状若回想道。
“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了?”狄云飞满脸疑惑,想不起来了。
“那就用你的小脑瓜好好想一想。”苏云牧刮了一下狄云飞的鼻梁,惹得他一阵羞怒,就要动手还击,苏云牧赶紧指了指他,他才堪堪止住手。
玩笑结束,苏云牧转入正题道:“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说正经的。我问你,这些人遇到的山匪,你有听过吗?他们是定安县原本就有的,还是外来的?”
官贼勾结
见说起正事,狄云飞也不含糊,侃侃道:“应该不是外来的,定安县原先就有一伙山匪,就在县北边的清风山里面…呃,不对,自从山匪来了之后,那座山好像改名叫黑风山来着,这事也有好几年了。”
“好几年?!”苏云牧惊诧打断,“可我来定安县衙门差不多有两三个月了,为什么没有百姓来报官,这期间难道没有人被抢吗?”
他原以为山匪是在上任县令离奇死亡之后,他上任之前趁虚来到定安县的,万万没想到居然有几年的时间了。
“嗯…这的确很奇怪。”狄云飞停顿思考了一会,确信道:“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在我当捕头的这段时间,确实没听说有哪个人或者哪个村被抢了的事。”
苏云牧静默片刻,接着问道:“山匪为什么能在定安县祸乱这么多年,上一任卢县令没安排人剿匪吗?”
“这个…”狄云飞瞥了一眼房间内不远处的众多伤员,犹豫道:“情况比较复杂,这里人多眼杂,不太方便说。”
“那好,我们去书房里说。”苏云牧当即道。
两人来到书房,点亮烛火,给房间内带来昏暗的光线。
苏云牧忽然想起那日和雷万庭对赌输掉第一局后,狄云飞安慰自己的画面,自己是不是就是在那时喜欢上狄云飞的呢?
仔细想一想,也不是没这个可能,他还记得摸狄云飞屁股时的手感,又软又有弹性…
想到哪里去了,苏云牧赶紧晃了一下脑袋,摒弃杂念,关上书房门正色道:“现在可以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