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泠香脖颈微侧,将面颊藏进更深暗的树影间。
她轻轻咬了咬唇,没再继续那一晚的话题。
她绝不会头脑发昏,再问那晚接下来的事。
“今日,我已拜访过高师兄。”梅泠香语气镇定?如?常,听不出丝毫波动。
可章鸣珂的掌扶在她纤腰侧,透过衣料,能清晰感受到她气息的紊乱。
“为何突然又?不好奇了?”章鸣珂扶在她腰侧的指骨略收紧,听到她气息骤然紧促,他慢条斯理道,“梅泠香,你在逃避么?”
他本想给她时间,是她自?己要来招惹他。
这会子,她提起谁不好,偏偏提起高泩。从前的那些事,哪一件让那个她误以为他会是个大度的人??
他分明是故意戏弄她,梅泠香竭力稳住心神,装作不在意的模样,继续方才的话。
“高师兄说,王爷离京前,曾去找过他。听说那日,你在他府上?吐血了。”梅泠香明显感受到,扶住她的那大掌僵住。
她是答应过,不告诉章鸣珂,事情是多福说出来的。
可她既已知晓,便不能当?做没发生,借高师兄的口说出来,再合适不过。
面对高师兄的时候,他素来没有好脾气,他不可能当?面跟高师兄对峙。
“你为何以为,那三年我会在高师兄府上??”梅泠香另一只手撑在身侧树干上?,坐得更稳些,她语气也?平稳。
“他连这个也?告诉你了?高泩这厮,还?真是从不给本王留颜面。”章鸣珂语气咬牙切齿。
原本握在梅泠香腰侧的手,忽而有些发烫,握着也?不是,松开也?不是。
他不希望梅泠香察觉到他半分的狼狈。
“本王还?想问问你,赵不缺曾让人?给我送来几张帕子,上?面绣着情诗,还?有一朵小?小?的红梅,说是你少时送给高泩的。”章鸣珂还?是想确定?,那些帕子究竟和她有没有关系。
旁人?说的都不算,他想听她亲口说。
梅泠香万万想不到,还?有这样的误会。
“我早已说过,与高师兄只有兄妹之谊,怎会送帕子与他?”梅泠香有些着恼,“赵不缺呢?你大可让他与我对峙,我还?想问问,我与他有何仇怨,让他如?此坏我清誉。”
若真有那样的帕子,也?难怪章鸣珂会误会她在高家?。
或许,他还?会误会,她嫁了高师兄为妻。
“他死了,被我亲手所杀。”章鸣珂掌间力道蓦然一紧,痛得梅泠香直吸气,他才赶忙松开。
至今想起赵不缺的所作所为,仍让他痛恨不已。
“你或许不知,和离那晚,我去赴赵不缺的约,险些被他提前安排的打手打断腿。我也?同样不知,他为何恨我入骨。”
她披风被寒风吹开了些,章鸣珂腾开一只手,替她拢好。
他长指掠过她肩头时,梅泠香心底不由泛起阵阵凉意。
若非这一世他跟罗师父习过武,只怕真会落到前世的下场。
想到前世章鸣珂的惨状,梅泠香不寒而栗。
赵不缺死在章鸣珂手中,还?真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王爷该好生谢谢罗师父。”梅泠香暗道,多亏罗师父救他一命。
哪知,她话音刚落,章鸣珂摇摇头:“不,本王走到今日,最该谢的人?,是你。”
说到此处,他终究情难自?控,欺身靠近,薄唇轻轻抵在她眉心。
黑暗中,梅泠香能感觉到他唇瓣轻柔缠绵的路径,沿着她鼻尖,越过她几乎停滞的鼻息,找寻她的唇。
几乎已经感觉到他唇瓣的柔软触感,梅泠香忽而攥紧他衣襟,将他推开寸许。
她微微喘着气,急急道:“不可以!”
“梅泠香,今夜是你招惹的我。”章鸣珂语气克制,近乎低哑。
即便看不清他神情,梅泠香也?能想象出,他那双沉邃的眼,此刻正以怎样的眼神盯着她。
“章鸣珂。”仿佛过了一生一世那样久,梅泠香忽而开口这般唤他,她嗓音发着颤,一如?她纤袅的身形,“你还?是喜欢我,是不是?”
章鸣珂没说话,身姿似岿然不动的松柏。
“所以,你会在高家?吐血,会离开京城,去茫茫人?海中找我,会点?我睡穴,逼我跟你回京,会让人?把院子布置成积玉轩的模样。”梅泠香微微仰面,发丝被风吹得微乱,一双灵秀的眼却定?定?凝着章鸣珂,“章鸣珂,我看不清你,我不知道,你是余情未了,还?是心有不甘。甚至,仅仅是因为玉儿的存在?”
章鸣珂很清楚,他为梅泠香做的一切,都与玉儿无关。
可他还?是被梅泠香问住了,他自?己也?说不清,究竟似余情未了,还?是心有不甘才放不开手。
他没有回答,深深吸了一口寒气,他语气有些凉薄问:“那你呢?即便知道我做的那些事,你还?是和从前一样讨厌我吗?”
就算如?她所说,她没喜欢过高泩,可她对他的厌恶总不会是假的。
章鸣珂很相信自?己的判断,毕竟当?初提出和离时,她那样无情。
甚至成婚没多久,她便让人?在云州买好宅院,做好离开他的准备。
不管她如?何否认,新婚之夜,她那淡漠嫌弃的眼神,应当?才是她内心最真实?的流露。
“没有,我并不讨厌你。”梅泠香摇摇头,斜插的发簪摇摇欲坠,“甚至在我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时候,你已在我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