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干脆去趟张宅,找在李家时间待的最久的大姐,从她那里探听点消息。
经过这一段时间,玉娘在李家的话语权也大大提升了,现如今她出门已经不用再像之前那会儿小心翼翼求着李妈妈同意,正相反,玉娘只和出门的鲁婶一说,说自己要去大姐家,鲁婶就应着话去街上叫轿马,回来了还问玉娘要不要带上点礼。
玉娘想了想,家里头现下倒是也没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况且不年不节的,提着反倒是像求人一样,索性摇了头,“没事,就是前些日子闹扯这么乱,过后咱们家也许久没去瞧大姐,大姐的近况也不知道,不如今天上门,过去瞧瞧她,我们姐妹俩闲磕牙。”
“也好,她们两母女怄气嘞,你出去躲躲也好。”鲁婶自觉猜到了玉娘出门的缘由,劝道:“要不要让大姐回家一趟,劝说劝说福娘,叫她别这么和妈妈闹了。”
鲁婶犹豫再三,只叹着气道:“妈妈也是为了她好。”
玉娘摇着头,“好婶子,不中用的,您别看福娘柔柔弱弱的,她自己有主意,外人是劝不动的,更别说大姐了。倒是要问婶子一句,妈妈为什么恨书生恨成这样?”
“这……”鲁婶张张嘴,又停住了口,陪笑道:“这也是一团乱账,我们底下的人怎么好说嘴?还是别惹妈妈生气。”
瞧鲁婶的这个样子,看来她也知道此事,只是鲁婶老江湖了,行事滑溜,不爱传八卦谣言的,所以玉娘愣是没从她的嘴里撬出消息。
也罢,鲁婶嘴巴严,自有别人的嘴巴松,玉娘的消息渠道多得很,不差她这一个,索性上了轿子往张宅去,她今天的任务可多。
守后宅门的依旧是来兴这个熟悉的小厮,他前段时间眼见着娇娘失势又得势,只觉这位姨奶奶手段了得,哪里敢对她妹妹玉娘如何,脚步飞快就去把春华叫了过来,欢欢喜喜拉着玉娘往娇娘屋中请去。
“这回不去请大娘子的安吗?”玉娘老成持重,见春华只带着自己往东边走就问道。
春华瘪瘪嘴,没好气道:“大娘子最近才去拜了佛菩萨,发誓要坐一个月的斋,就是我们姨奶奶也少见面的,五姑娘,咱们呀还是别自找没趣去。”
正房的丫头可横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她们少去打搅大娘子,既然如此,那还去碰这个霉头做什么。
玉娘心里松口气,这样也好,她其实也不想去见赵六月,总觉着妾室家里人上门还要专程去大娘子那会晃荡一圈,也未免太招人烦了。
等着到了屋里,娇娘早盼着玉娘来了,拉着玉娘的手就赶紧问外头最近发生的事,玉娘奇道:“大姐既然好奇,怎么不回家去?倒白撂了这许多天,妈妈前儿还在那里唠叨,说也没见大姐捎个信过来,她还想问问您身子好不好呢。”
娇娘先是脸色一僵,后听玉娘提到身子,又面红耳赤起来,急忙解释道:“我也知道你们院子里头忙乱,怎么好这个时候过去的,至于身子,你只和妈妈说,我最近倒是挺好的,叫妈妈别记挂着,妈妈送的补品我日日吃着呢,你瞧,我脸色都比之前好多了。”
玉娘抬眼细看,何止是面色,大姐身上穿着都富贵了,头上好大一朵珠花,闪耀耀的晃人眼,打趣道:“这是姐夫送的?”
“嗯,”娇娘含羞抿嘴一笑,“你姐夫特意从外头买的,听说是南湖珠子,亏得他这时节去寻摸。”
“这才见姐夫爱重大姐不是,我听人说南湖珠子比平常珍珠贵就贵在它不怕水。”玉娘十分好奇,到底这传言是真是假。
“去——你要是好奇,就叫你客人给你买去,别糟蹋我的。”娇娘忙护着首饰,心疼道:“你姐夫又没营生,也不知花了多少银子买的,哪里拿它去试。”这可是老爷亲手送她的,娇娘还打算带到棺材里去呢。
这倒也是,玉娘也不能拿人家的东西去做试验,心里筹算着,等自己再挣点,就去买个小珠子试试,大珠子值钱,米粒大的总贵不到哪去吧,等着实验做完她还能写个测评去。
她便叫春华去外头倒茶水,备糕点,准备齐全后才与娇娘二人待在里屋,把前段时间那些事全都说了一遍,见娇娘庆幸的拍着胸脯,说多亏神佛保佑要去供稥时,玉娘就笑道:“大姐倒和妈妈一样,也求神拜佛的,真不愧是母女两。”
“诶,大姐,你跟着妈妈的时间有多久了?”玉娘顺着话语问道。
“这可记不清具体时月了,”娇娘摸着额角回忆着,“我记得那年换了个皇上,朝廷要求我们戴孝,我家买不起素布就把我卖了好换银子,正巧碰上妈妈刚生了福娘,她见我可怜,就说福娘缺人照顾把我买了下来,这样一算,到如今也有十几年了。”
十几年呀,玉娘数着年数,大姐跟着李妈妈从长安到府城,又一路奔波到清平县,这样看来,大姐知道的事情果然会是最多的。
玉娘心里有了把握,就追问道:“那大姐想来也该知道,妈妈为什么那么讨厌读书人的缘由吧。”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娇娘叹着气,“还不是为着你三姐——”她突然反应过来,“怎么?你不知道?”
“我哪知道呀。”玉娘苦皱着脸,她要是知道,何苦千里迢迢坐着轿子来张家呢。
“啊,对了,”娇娘恍悟过来,“就是为着三娘的死,家里头没花娘撑门户了,所以妈妈才买了你们来着,难怪你不知道。你过来那会三娘的尸首早已经拉去外头埋土里了,妈妈那样生气,想来家里鲁婶子刘妈也不会主动提。”
那会子娇娘已经嫁了人,丽娘也远嫁外省,荣娘顶多了解个二三,况且她那张嘴巴也不是个好相处的,这么零零总总算起来,以至于玉娘和福娘两个对此事毫不知晓。
“唉,你三姐也可怜,”娇娘提起她,面上就有些伤感起来,“说起来她的才学比咱们五个姐妹都好,就是现在的福娘也不及她的,妈妈特意给她取名叫月娘,想着将来做个诗妓,为此下了大本钱,又请先生又请教学,凭她想要读什么,到处搜罗古籍诗书,足有好几大箱柜呢。”
“还请了人教她弹古琴下围棋,一点花娘的边也不让沾,把月娘养的就跟那读书人家的小姐一样斯斯文文,她也争气,小小年纪就会作诗画画。可惜后来书读多了,错信什么才子佳人的鬼话,迷上个臭读书的,把自己的首饰衣裳变卖了偷着给他,平日里也白贴着他,为了他还和妈妈吵了一通。”
玉娘听得入神,忙问:“那后来呢?”
“后来?”娇娘往日一个厚道人,提到这里也刻薄起来,讥讽道:“后来那书生进了长安考了科举成了个什么进士,早做官娶官家小姐去了,哪还想得到县城里头有个人。月娘在家空等了他好几个月也没见回来,自己又生着病,又有人拿话刺他,一气就病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