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二去,他把主意打到了丁冉头上。这位丁少爷,目前看来十分青白,或许年纪小的关系,尚未参与过任何违法活动。至于知不知情,就另当别论了。正因为他不参与帮会事务,相应的,警惕性自然不高,那从他身上下手也容易些。
自从帮忙设计捉弄了崔炎与胡小姐之后,丁冉对他倒很是信任,平日里一些小事都交由他去处理。这天终于逮着个绝好的机会,丁冉一早出门之后,忽然打电话回来,说是手提电脑坏掉了,要人拿去修,又说阿仁知道放在哪里,就让他去吧。
阿仁得了这个差事,正合心意。立即殷勤地前去跑腿,并顺手牵羊,留了些东西在丁冉房内。
晚上丁冉回到家,见电脑已经修好,很开心:“阿仁,你办事果然麻利,只跟着我做这些杂事,太屈才了,我会找机会向干爸推荐你的。”
阿仁心里一阵激动,嘴上却推辞道:“我很乐意跟着丁少,又清闲又自在,不用担惊受怕的,并不想离开。”
听见这口是心非的话,丁冉也不拆穿。又客套地说了些“趁年轻拼一拼”之类的老生常谈,便回房了。
休息片刻,锁好房门,音响里放进一张巴赫无伴奏组曲,声音开得稍大。然后用螺丝刀垫着丝巾,小心撬开了电灯开关。两根胶皮线后面,果然藏着一粒微小的窃听器。丁冉面无表情地研究了一番,又悄无声息地将开关封回原状。
上辈子家里没少发现这玩意儿,不过都是在几年之后。往往它尚未起作用,就被及时搜出销毁了。为此顺藤摸瓜查出了不少卧底,那些人最后都不声不响消失了,只不知道其中有没有这个阿仁。
眼下几桩大事赶在一起,正是浑水摸鱼的好时机。全家都紧张戒备着,只有丁冉萧然物外。他想卖个破绽试探一下,没想到真灵验了。这反黑英雄果然好用,可千万要保住他,万一他被揪出来干掉了,警方再派个狡猾精明的来,那才烦恼呢。
丁冉丝毫不动声色,对阿仁依旧表现得信任有加。
这一年丁爷四十九岁,不是整生日,故而没有大操办,只在家中摆酒,招待亲眷并帮会中的老少弟兄。
按照丁冉的指示,雷霆这天难得打扮十分正式,西装笔挺,皮鞋锃亮,卷毛上擦了点发蜡定型,颇有几分“道貌岸然”的架势。
进了门,先去拜寿,规规矩矩磕了头,连丁爷在内的几个长辈见了他,都惊诧不已,叔伯们纷纷感叹,这竟然就是当年愣头愣脑打起架来不要命的那个烂仔雷霆,人做了大事,果然越来越长进,终究不枉马奔提携他一回。
雷霆卖力装出一幅谦逊有礼的样子,与长辈们寒暄一番之后,便退回到大厅去找丁冉。顺着边边沿沿不显眼的昏暗角落一路搜寻去,果然捉住了丁冉的踪迹。
他一身黑色修身礼服,洁白的立领双排扣衬衫,袖子边缘露出的部分,装饰着低调的黑色水晶袖扣,丝绸领结小巧精致悬于领口,衬托得一张脸明眸皓齿,光彩夺目。雷霆心想,电影里的那些个王子也不过如此吧,比对之下,自己立刻变得粗陋起来。
似乎有心灵感应一般,雷霆的眼神一投过去,丁冉立即回望过来,四目相对,悠然一笑。丁冉轻巧穿过花花绿绿的人群,站到雷霆对面,由头到脚细致打量一番,点点头:“及格了。”
雷霆待要说什么,大门口发出一阵骚动,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崔炎来了。当那家伙声势浩大地步入大厅,所有人便自动闪开一条通道,辈分小的赶紧迎上去,连连招呼着“崔少”,“炎哥”,“崔先生”。
崔炎眼高于顶、旁若无人,只管大步往前走,对于边上众人极尽谄媚之姿,只鼻孔略哼了哼,算是消受了。一路走来,恰恰停在丁雷两人面前。
丁冉礼貌有加地叫了声:“炎哥好。”雷霆则毫不买账。
对丁冉,崔炎少不得看在丁爷面子上敷衍几分:“阿冉,气色不错,身体全好了吗?我家老头自从见了你一次,可没少夸奖,说什么言辞得体啊,举止妥当啊,顺带将我踩得一文不值。”
丁冉自然不会当真:“是崔叔抬举了。干爸也常说,我若是能学到炎哥一半的本事,他便也老怀安慰了。”
丢下丁冉,崔炎转头看看旁边的雷霆,戏谑道:“这不是后巷疯狗雷老大嘛,许久不见,也鸟枪换炮,装起体面来了。”
不待雷霆发作,丁冉抢先一步应对道:“炎哥说笑了,体面只能是别人给的,不是自己装得。”
马奔一死,雷霆紧跟着上了位,外界又风传丁爷属意他去掌管俄罗斯一线的军火生意,大有与自己平起平坐之势头,崔炎早已耿耿于怀:“体面是别人给的,可自己也要知道分寸,千万别得了势就猖狂起来。沐猴而冠,终究不像。”
雷霆缓缓瞪起眼睛:“崔炎,你什么意思?”他一张脸本就生得杀气腾腾,此刻阴沉下来,更使人恐惧非常,偏偏声音又低沉厚重,听得身边人寒意丛生,现场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正在这时,一个人影闪进几人中间,温和化解道:“今日是丁爷生日,各位还要以和为贵,切莫坏了丁爷兴致。来来来,喝两杯消消火气。”正是罗啸声。他一边说,一边招来侍者,亲自端了酒敬给剑拔弩张的两人。
趁罗啸声拖住崔炎的当口,丁冉一扯雷霆袖子:“崔炎现在正在当红,连干爸都要给几分面子,你没必要与他针锋相对,硬碰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