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雨落进虞玉泽的眼睛里,视线一阵模糊,他揉了揉眼,再抬眼时,楚景和的眸光隔着濛濛乳白的雾气与雨丝与他对视,他什么都没说,口型也没有动一下,眼神格外平静,平静地像审判庭上的一纸判决书,判定了他上不得台面的窥伺罪行。
虞玉泽心中刺痛了一下,他背过身去,望着暗流涌动的海面,一颗颗豆大的雨点激烈的砸在上面,将海面砸的支离破碎,也让他潜藏在心海下隐秘的蠢蠢欲动撕了出来。
海上的风暴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像一场更为激烈的太阳雨,不到20分钟雨就停了。
楚景和撩开塑料布,伸手抚了抚宋黛的脸颊,绞了绞她湿润的发梢,温声道:“天晴了。”
宋黛从空间里拿出两条干燥的浴巾一条给了峥峥,一条给了江静水:“快擦擦身,别着凉了。”
江静水感谢地接过浴巾,让峥峥脱下雨衣和衣服,只穿着一条印着小恐龙的小短裤,披上干燥的浴巾,肉肉圆圆的小脑袋露出来,冲着她笑:“谢谢小黛姐姐,我暖和多了。”
江静水笑着用剩下一条浴巾去擦平平的小脸。刚才下暴雨的时候,她将峥峥抱在怀里,而平平就在她和峥峥的怀里,妈妈和哥哥一前一后护住了她的风雨,所以她并没有被雨淋湿,反而开心的挥舞着小手哈哈大笑,还以为刚才那是一场游戏。
“傻孩子。”江静水无奈的笑着。
宋黛拿出几条干发帽给女生,将干燥的毛巾分给其他男生,接着拿出热水撕了几包感冒灵颗粒倒进去分发给众人驱寒预防感冒。现在他们都在一条船上,一人得病其他人难免要被传染,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喝完感冒药,众人齐心协力将船里的积水舀干。但并不是将这些水舀到海里,而是各家拿出自己的瓶瓶罐罐装进去,毕竟海平面上升,他们又不知道要在海面上漂流多久,淡水极为宝贵,不忍心浪费一点。
等大家都舀地差不多了,虞玉泽才把雪团放出来,让它在船内行走,自己则慢慢收集着雨衣上的积水,装进他随身携带的保温杯里。
似乎小猫大多都不喜欢水,被雨淋了雪团抖了抖身上的湿哒哒的毛发,水飞了宋黛一脸。
“雪团,咳——”虞玉泽低声唤道,语气有些责备,却不小心咳嗽了出来。
“怎么了?还是感冒了?”宋黛听到他咳嗽,走过去关心道。
现在知道关心了?虞玉泽腹诽埋怨,却因为她的关心而克制不住的窃喜,可他也不想传染宋黛,抬手阻止她的靠近,自己往船边靠了靠,嗓音沙哑:“别过来,会传染你。”
宋黛笑道:“怕什么,你是治愈者,把我传染了,你再治愈我不就好了?快测测,是不是发烧了。”她拿出一根传统的水银体温计,虽然测量速度不如电子的快,但最准确,而且也是最适合末日的体温计。
虞玉泽伸出苍白的手,接过体温计,往衣服里一方,下意识蹙了蹙细眉,抱怨道:“好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说完,他就后悔了,这样的话也太。。。。。。矫情了。
细而媚颇具古典韵味的眼睫微颤,抬眸看向宋黛,还好她的眼神里没有流露出嫌弃的眼神。
他出生就被查出先天性心脏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的原因,导致他的抵抗力也比正常人差了不少,感冒发烧是常事,恰好虞家也是全国数一数二的餐饮企业,不差养他这点钱,所以从小他的衣食起居就比常人精细,身体习惯了被精细照顾,稍微有点风吹雨打,就更容易生病。
从前虞玉泽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末日前他家全国数一数二的餐饮企业,不缺请高价佣人和营养师、家庭医生的钱。末日后,他压根就没有什么求生欲,生病反倒更遂了他的意。
可这一刻,他竟然嫌弃起了这具身体,病态、孱弱、没用,没有强大的攻击性,连楚景和都比不上。
然而比起虞玉泽此刻脑内的汹涌,宋黛却无比沉重。刚才虞玉泽那声下意识的好凉,虽然他的性格娇惯挑剔了点,但平时可不会这样,让她敏锐预测到是不是因为他体温升高的原因?
拿到体温计之后,快狂飙到60摄氏度的体温证实了她的猜测。
“你发烧了,很严重。不过没关系,我拿几颗退烧药给你,你一定要按时吃,现在还只是感冒还好,如果是肺炎,茫茫大海我也不知道该飞到哪里去给你找医生了,知道吗。”她说道。
“那就把我扔海里吧,留在船上我怕臭。”虞玉泽苍白的脸上泛起不自然的病态红晕,有气无力地说。
“你。。。。。。”宋黛剜了他一眼,拿出一颗对乙酰基分片和热水:“快点吃。你要是死了,雪团就是我的了,告诉你,我惦记它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虞玉泽眸光纤薄微颤,看着宋黛竟然认真地点了点头:“也好,雪团就交给你了,就当是我留给你的遗产,给别人我怕被当口粮吃了。”
我惦记你当雪团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心道。
“这你也要跟我犟一下,非得占上风是不是?快点吃药吧你,晚点你就真死了。”宋黛无奈地说。
虞玉泽背过她捂着嘴又咳了一声,咳嗽中还夹杂着一点笑意。听着宋黛抱怨的话,他竟然觉得心里涌起一阵暖。不论末日前还是末日后,他都与周遭的环境和人格格不入,脾气古怪又刁钻,谁都觉得难相处。也不是没有人因为他的家境或其他原因对他示好,他同样也觉得恶心,瞧不上。
可偏偏只有宋黛,只有宋黛。。。。。。
咳嗽过后,喉咙涌上来嘶哑难受的感觉,他知道高烧严重了。回头准备拿起药服下时,看到了楚景和微拧的眼神正不悦地盯着他,以及他旁边的雪团。
虞玉泽心里那点暖意瞬间被凉水浇灭,他不是因为楚景和的眼神而发冷,而是因为现代文明伦理观念突如其来的审视而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