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琼道:“嗯,再?叫沉榆打点好行装,去罢。”
谢文琼显然不?欲多言,看?神色也不?是临时起意,那么临行前才着手准备——就是有阻碍。于?是,伴月把?到嘴边的一句“陛下和娘娘那边不?辞行么”咽了回去。
公主府上灯时候,仍旧一片和谐平常。而一吹了灯、落了锁,就开始悄悄忙碌起来,备车的备车,装干粮的装干粮,包衣裳的包衣裳,一切仓促而井然。
翌日一早,一辆寻常马车从公主府的后门?驶出,径直往京城北城门?处去了。
这是谢文琼生?长这么大,头一次出京城。谢文琼本?以为,自?己出京城,或许会?激动,或许会?忐忑,但真出了京城,她却心如止水——但如果想?到某个人曾许诺同游,这止水便要掀起狂风骇浪了。
出北城门?需得查验身份,谢文琼早有准备,并不?惊慌。
巡城核验过?文书,恭敬地让了道:“沈小姐,请。”
——谢文琼开棺后的第三日,便请沈淑慎过?府一叙。
谢文琼甚么都不?言语,只说要出去散心,不?想?叫父皇母后忧心,以至大动干戈,故而借沈淑慎身份文书一用。
虽然沈正?儒提点过?沈淑慎,但沈淑慎心仍系在谢文琼身上,立时点头答应了。
如此,谢文琼顺利出了京城,一路往北,直奔岳城而去。
一路上奔波劳苦,谢文琼金枝玉叶,却也不?曾抱怨一句——她的话忽然少了起来,像是憋着一口甚么气不?肯散了。
翻山越岭,过?城过?村,马都换了五匹,谢文琼一行终于?到了岳城城墙之下。
岳城城如其名,多山。谢文琼从车窗中望去,只见远近高低层峦叠嶂,是北地难得的好山水、好风光。
谢文琼心中冷笑一声:也难怪能养出那样的妙人来。
马车过?了城关,车夫请示道:“小姐,我们往何处去?”
谢文琼道:“寻处客栈下脚。”
车子便驶进一处客栈,收拾停当,伴月问?道:“小姐,我们接下来要做甚么?”
谢文琼站在窗子边,望着街上孩童嬉戏,道:“着人去打听,卢瀚海和孔靖月的老?宅,现在还有没有人住?若是没有,便叫人打听打听卢鸿雪。”
这大半个月走?下来,伴月自?以为明白谢文琼要做甚么了。伴月心道:殿下思念驸马心切,竟然要到驸马小时住的宅子看?看?。真是痴情至深啊。
这般想?着,伴月将谢文琼的吩咐吩咐了下去,自?有人去办了。
伴月回房之后,见谢文琼仍临窗静静地往下望着街坊,不?知道在想?些甚么。谢文琼本?就因哀痛而消瘦的脸颊,在多日的旅途中,也不?曾生?出肉来,倒显得人脱去了稚气,生?出一些凌厉来。
摘星楼的那场大火,不?仅仅使岳昔钧金蝉脱壳,也是谢文琼的凤凰涅槃。
——而此时,谢文琼与岳昔钧相距不?逾二百里。
听草间风且见口风
而岳昔钧此时在何处呢?
岳城城郊田垄处,她支着那条伤腿,躺在田中晒日?。
田中没有种植作物,杂草丛生,是才被岳昔钧娘亲们包下的。风吹草浪携着簌簌之声,割断的草叶散出清新的气?味,是岳昔钧许久不曾闻见的了。这般将刀光剑影、皇家斡旋抛之脑后,惬意地听风、听草浪,也是岳昔钧许久不曾体味过的了。岳昔钧从旷日持久的紧绷中放松下?来,筋骨都好似浸在温暖的日?光之中,软了烂了。
岳昔钧已然在几日前和娘亲们汇合,几下?商议,决定在此暂住。倘若麻烦找上?门来,此地开阔,周围山势复杂,而娘亲们已然摸清各处山中道?路,要跑、要躲避追兵也不难。
三娘就在岳昔钧身旁犁地,口中和岳昔钧说着话道?:“之前还没细问,只听安隐说,那公主待你不甚好?你可有受委屈?”
岳昔钧笑道?:“她不过把我当烈马训,哪知她那个娇纵顽劣的性子,才像烈马呢。”
三娘接口道?:“于是你就训她了?”
“三娘,”岳昔钧唤了一声,“这话说得好生奇怪。”
三娘哈哈笑道?:“这不是你这般说么。说正经的,你若受了委屈,三娘拼着老命,也要上?京打那公主一顿!”
岳昔钧道?:“这算甚么正经的……”
两人相视而笑,七娘此时抱着农具过来,也笑道?:“在说甚么笑话儿,也叫我听听?”
三娘大声道?:“在说她那妻——”
“三娘!”岳昔钧有些羞赧地打断三娘,“莫要打趣我啦。”
七娘道?:“原来是讲公主,我还不曾见过,她好看么?”
岳昔钧脑中蓦然出现谢文?琼那张宜喜宜嗔桃花面,道?:“好看自然是好看的。”
七娘眉眼弯弯,将农具放下?,挑了一把镰刀,直起腰来又?问道?:“那她读书么?”
岳昔钧细细回想,道?:“皇家子女,理?当是读的,她书房中也多有藏书,只是谈吐之中不曾掉过书袋,却也不是粗鲁之人。”
七娘开始弯腰割草,口中不停道?:“琴棋书画可通么?”
岳昔钧想起那张忘八图,不由一笑道?:“棋艺与书艺蛮通,只是这画么,就叫人不敢恭维了。至于琴艺如何,我不曾有幸耳闻,是不知道?的了。”
七娘眼珠一转,又?道?:“那么,她待你如何?”
三娘插话道?:“俺们刚才正说这个嘞!听安隐讲,那公主有些跋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