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沉默,直到车子停入车库,两人刷门卡乘坐电梯来到大楼顶层,电梯门开,这一层内唯有他们一家住户,再无外人打扰之时,气氛才骤然被打破。
秦之易被按在了幽幽的走道口,和当初一摸一样的情形,却切切实实地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他慢慢仰起头,在恋人过分占有欲的吻下,迷迷糊糊地想起了那个时候,自己玩笑般和严律商量着,要和他演一对破镜后再遇的怨侣,自己狠心甩了“对方”,却实际上仍念念不忘,在酒吧再遇后,红着眼眶被抱回了家。
也是在出电梯后的楼道口,他被“前恋人”按在门前,“对方”要对他倾诉这些时日以来的思念,他却仍红着眼眶,强硬地挣扎着。
当时是演戏,就算有肢体冲突,也没有真做什么,更不可能像如今这样,只能微仰着头,伸出手轻轻安抚着恋人。
厉容微微喘着气,伸手牢牢抱住了眼前之人,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贴近着彼此。
终于得到了空隙的秦之易一怔,触碰着厉容冰凉的颈侧,不可思议道:“有这么害怕吗?”
就算他没有明说,可两人都知道,这是指当初的那场戏。
厉容埋首在他肩颈,半晌,艰难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低声道:“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或许对你来说,我永远只会是极其微不足道的一份记忆。”
“你有着美满的家,有着青梅竹马的好友,有无数追求者,对待他人心怀良善,在那片幽冥之底无论救我与否,都不会对你的人生产生任何影响。”
“或许,擅自制造分·身,帮助你消除逃逸到人界的诅咒与恶鬼,却打扰到了对你而言重要之人,这只是我的自我满足与卑微祈求。”
“如果不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我也不会下定决心,以和你一样的身份,来到这里。”
秦之易垂下目光,伸手打开门锁,带着身上的大狗狗回到屋内,关上客厅的声控窗帘,话音微顿,道:“说不定,我不是那么想的呢?如果你不是特别的那个人,我不可能让人随便靠近,也不会让你有……那样亲近的错觉。”
他知道自己的本性,虽然对谁都很温和有礼,但真正在乎的人,或许一只手便数得出来。这些东西,只要与他相处久了,自然便会察觉,而也只有严律这样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人,才会默许他的凉薄。
厉容沉默抱着,倔强地道:“你是最好的。”
《狂》首映式当天。
电影的前期宣传虽然非常低调,但是,有着影帝的个人流量和拍摄期间大佬的支持,所有资深影评人和有影响力的娱乐媒体,全都聚集在了会场周边。
而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分的名额,可以邀请熟识的明星和私人好友入场。
秦之易和厉容一同出现,乘同一辆车而来。
只要稍微了解一下背景资料,就能知道,自从秦之易夺得影帝后,他就自己开设了工作室,后来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演员签约,而第一个被签入工作室的艺人,就是同校毕业的师弟厉容。
因此,他们一起从工作室离开,前往首映式会场,就成了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流程走完,影片开始播放,在所有人震惊而不敢相信的目光之中,秦之易出演了他荧幕第一段感情戏,却自然深入得仿佛那就是独属于他的故事,丝毫没有僵硬与违和感。
男一号“樊云烨”是个反类型的主角,在影片之初,观众们不自觉地就会去期待,他在野心与情爱的冲动间,会如何去挣扎与选择。
可是,直到最后,他所表露出的一切,仿佛都一次次将期待掐灭,他的冷酷一如既往,从影片第一个人头落地,到最后一场遥遥的烈火焚起,他都没有为任何人改变。
偏偏,秦之易的演绎,却让观众不自觉地跟随他的步伐,去看这个战火纷飞的时代,他的绝情不再显得冷酷,反倒带着一丝炽热与决然。
最后一幕的遥相对望之中,或许有着只有两人明白的诀别与解脱,在那一刻,“樊云烨”决不是对“隗暮”毫无情谊的,说不定相反,只有那时,他才是对自己的内心真正忠诚的。
而这一切,皆会因这一场战役与大火,烟消云散。
观众席之上,坐在首排的二人,紧张地贴近着指尖,不敢在众人面前做出太过分的举止,只能暗戳戳在内心回忆着拍摄时的过往,心情复杂又亢奋。
终于,最后一幕暗下,厉容克制不住地转过头,看到了同样望过来的秦之易,眼底带着浅淡的笑意,温柔又带着几分心有灵犀。
那是他们戳破假象,面对真实彼此的地方。
秦之易悄悄凑过去,趁着大厅还未亮起,在厉容耳侧道:“之后,我有一个地方想去看看。”
厉容耳边一红,愣住:“嗯。”
可还不等他问是哪里,灯光亮起,放映厅中一片敞亮,观众们热切鼓起掌来,站起来纷纷恭喜导演和演员们,感谢他们制作了如此优美的一副画卷,气氛一时热烈高昂。
秦之易游走在人群之间,目光不离厉容的左右,却也在一个个观察着参加的观众们。
从刚刚电影放映到一半的时候,沉浸在拍摄时的点点滴滴、与他曾在幽冥经历过的种种,他不知不觉陷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仿佛过去与现在慢慢重合,无数碎片般的记忆回溯,他看到了当时在幽冥中的那一切,甚至又一次看到了那片陌生的旷野。
这一次,他看清了旷野之上,那个人的样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