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望楼拉开乌金木办公台的抽屉:“你性格跟你弟弟完全相反,与人打交道,既然是小事,就不要那么认真。”
说着,一沓厚厚的文件拍到桌面。
秦望楼对儿子说:“我让你从内地来港,不是给你弟弟打掩护的,寸家往上的祖辈,早年间就有英室爵位勋章,我们秦家的生意在港城发展不过二十多年,跟豪绅合作是最快的手段,你看看这份文件,明确是两地合资。”
说到这,秦望楼抽出一管雪茄,靠到沙发椅上,云雾间将方才教子时的浊气吐出,而后烟蒂点在青冈岩上:“寸馨是他们唯一女儿,往后不止是这个项目可以往来,所以,知阙,你弟弟不娶,你这个做大哥的,也要娶。”
说罢,秦望楼看向自己这位永远能将交予给他的任务完成妥帖的长子。
他从来不需要父母担忧。
只是此刻,早已长得身型高大的儿子,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沉默地应允,他微垂着眸,寸发稍长,向来梳得整洁,但因为大雨归来的缘故,有几缕垂在额上,灯影打下,显得气宇也多了几分阴沉。
“既然您认为对方实力值得捆绑,就说明馨小姐也有拒绝联姻的底气,您这样做,只会让她觉得掉价。”
秦望楼怔住,眉头再次凝成川纹:“她怎会觉得掉价!论实力,他们也想攀附我们在内地的资产。”
他真是一把年纪又当母亲又当爸,也不看看自己今年三十了,不论出于什么理由都该到成家的时候了!
“啪。”
那沓文件被抛到偌大的办公桌面,声音微轻,听不出主人情绪。
秦知阙此时的情绪,也确实波澜未惊,长睫压下,微侧身睨视,对自己父亲说道:“是觉得我掉价。”
秦家别墅坐落在半山,也算是早年间发迹的高门之一,只是如秦望楼所说,在这个富人天堂的港城,还是需要往上走。
秦知廷就是受不了这种被摆布的行径,好像他夜里跟谁睡都要听长辈安排。
第二天上午,他约了寸馨喝茶,地段选在维港中心,整面落地窗俯瞰海景,如此谈判,人都心情开阔。
“大哥,你就坐屏风后这张桌,等你听了我跟寸馨的相处情况,就知道我俩是真的合不来!”
秦知阙今天一堆公务,此刻手肘搭在木质扶手上,手背指节敲了下屏风,不耐道:“你别同她吵。”
“明白!”
说罢,朝他哥身后的随行保镖道:“阿峰,把屏风挪一挪,让我大哥看看海。”
阿峰扯了下唇,打趣:“二少,小心别被大哥扔进海里喂鱼。”
秦知廷气急败坏:“你也给我听着!一场兄弟!你还不撑我!”
说完他就雄赳赳气昂昂地绕出屏风。
每幅漆嵌螺钿屏风之间由轴承连接,缝隙如美人半遮,是以秦知阙端起茶盏时,眼角余光处有一缕青绿色掠过浮光屏影,走了进来。
他并无兴趣,而是微挑下巴,示意阿峰坐下。
阿峰不过刚饮了口茶,好戏就要上演了——
“秦知廷,我只听说过被人爽约放飞机,真是没想到有人连婚约都能放飞机!”
一道带着怒意却又声线娇细的调子响起。
阿峰心想,这种气势,天生就吵架不赢,淡定端起茶壶给老板续了杯碧螺春。
屏风外是秦知廷的呛声:“那当初两家提了联姻之后,你有让我见你一次吗!”
阿峰收了茶峰,抬眸,看到老板眉宇微凝,大约是怪罪二少不知谦让女孩子。
“虽然我也没有想要嫁给你,可是应该由我来提,你倒好,让全港媒体笑我!”
秦知阙放下茶盏,女孩子的声音再生气,委屈都是藏不住的。
“你以为他们就不狙击我?自由恋爱好像在我身上是犯法的,我现在都怀疑是因为ashely的明星身份,搞得我被人拍到带她去产检。”
阿峰看到老板在听到这句话时沉闭了下眼。
此刻女生阴阳怪气:“噢豁!你还怪人家?秦家家大业大,连个避孕套都买不起吗?”
阿峰端起茶壶的手有些犹豫要不要倒,他发现老板的脸色沉得更深了,这位寸馨小姐真会激老板的心。
下一秒,阿峰看到老板将手机摆到台面,屏幕上是秦知廷的手机号码。
老板抬手揉着眉间,阿峰知做,将手机调成静音,拨通了二少的电话。
转眼,屏风外响起了手机铃声。
秦知廷才收声了。
寸馨也不恋战,拿起手提包要走,秦知廷看到哥哥的来电,咽了口气,声音也冷静了几分,说:“还有,我们两个人的事别影响两家人的关系,我听说你要跟我大哥相亲,他这个人老实本分,而且早有意中人,你别耽误他姻缘。”
原本已经打算骂完就一笔勾销的寸馨此刻眼睛不可思议地瞪圆:“这个世界最伟大的发明就是连坐制,我连你都不沟,会去沟你那个年纪多我五六岁的大哥?麻烦你们别耽误我去找男人啦!”
寸馨说完还拿包甩了他胳膊一下,径直往包厢大门出去。
这时阿峰将屏风一阖,就看到秦知廷还有些懵地站在原地,他见到秦知阙,还委屈地伸出食指指着门口,向哥哥告状道:“你看她啊!打我胳膊,要是真结婚,每天都是家暴!”
然而话一落,刚才被打的胳膊就被大哥伸掌一掐,那力道,差点卸了他半条命。
秦知廷再次被拽离门口,秦知阙收了手,冷脸往外走。
阿峰无奈地指了他两下,恨铁不成钢地跟着老板走了。
顶层的电梯多部显示忙碌,阿峰拐过弯去里间按电梯,秦知阙压着胸口的怒气,黑色西服下的白衬衫都随之撑起,快要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