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拄着剑半跪在地上,后背死死顶着墙不让自己倒下去,血顺着发梢、衣角、乃至剑锋嘀嗒着,像是天明时分的更漏。
血已没有上一刻淌得那么快,呼吸也不再急促,伤口只有麻,没有疼,这也预示着他即将熬尽的生命。
霍休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抽出一根绳子。
绳子并不长,却很粗,霍休拿着绳子在手里抖了抖,抻了抻,悠然道:“这条绳子是用天蚕丝混着金银线搓出来的,十分结实,与庄主倒也十分相配。”
他这么说着,贵重的绳子被他打了个结,直接套在西门吹雪头上。
却不料长剑一晃,霍休大惊,幽魂似的退开了十几步,到底晚了一步,他的袖子被剑气割裂,而他整个人都陷入了不可置信之中。
怎么会?一个苟延残喘的人,一个连站都站不稳的人,他的剑怎么还这么快?他的内力明明已损耗殆尽,又怎能发出剑气!
难道他伤重濒死的样子是伪装出来的?
不,绝不是!
这是困兽之斗。
霍休眼中迸发出一道骇人的精光!
必须杀死他,立刻!
他丢下绳子,五指成爪,朝西门吹雪猛劈过去!
霍休的功夫乃江湖顶尖,这一爪至少暗含了十几门武林绝学,五十几年勤练不辍的童子功,便是最坚硬的岩石,也得被他抓出五个窟窿。
速度当然不慢,武功练到这种级别,霍休早已把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的道理刻在了骨子里,不要说一个重伤的人,就算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对上这样迅猛的招式,能躲开的也寥寥无几,更遑论接下。
西门吹雪没有躲,他用剑去接。
劲风袭面,剑气翻飞,一震之下,霍休连退三步,指尖滴了两滴血。
西门吹雪整个人跟着碎石一块飞了出去,撞上了另一堵墙。
轰隆隆,烟尘弥漫。
乌鞘剑断成三截。
西门吹雪没有去擦口鼻中溢出来的血,他也擦不干净,他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从趴着翻了个面,半躺在废墟里,海楼石锻造的手摸到了乌鞘剑的锋刃,另一只手伸进了衣领中。
待尘土散去,霍休已站在他面前。
“我不会再给你机会。”霍休一字一字道:“但我愿意听一听你的遗言。”
西门吹雪慢慢坐起来,垂着头,道:“那边有火把。”
“什么?”
“点起火把。”
霍休感觉很奇怪,就算他知道西门吹雪不是那种会在临死前求饶的人,也想不到,他最后的要求居然是点起火把。
霍休照做了,有一瞬间他甚至还在想,西门吹雪会不会是想趁他点火的时候,用手里的断剑偷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