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鸿清清楚楚看见,师父俏脸一红。
顿时隐约想起,似乎灭决师太俗家本名,正是叫做方艳青。
不得不说,这个名字的气质,和灭决本人的腔调,着实南辕北辙。
只听灭决师太嗔道:“周晓风!你我都入了空门,贫尼没有法号给你叫么?”
那山影里声音笑道:“你不是一般叫我俗名?只是贫尼的名字、法号都是晓风,可不似你啊方艳青!”
说话间,一道人影左手打着灯笼,右手撑一把油纸伞,娉娉婷婷自山中走出。
看她走得不快,但身形一晃之间,便是一二丈距离,显然也有一身不俗的轻功修为。
叶孤鸿暗自乍舌,心想这位若是在自己前世,演女鬼可省特效。
对方走到近前,油伞往肩上一倚,露出一张清丽温婉的面孔。
此人年纪和灭决相差仿佛,眼神里却有一种少女般的俏皮,在叶孤鸿和三女徒脸上一转,又看向灭决,笑道:“看样子,你是招惹了鞑子,带着徒弟来贫尼庵中避难?”
灭决师太惊讶道:“你修出未卜先知的神通了?如何知道贫尼惹了鞑子?”
叶孤鸿小声道:“师父,我们的马儿都是军马,身上有烙印。”
灭决师太恍然大悟,连连摇头,得意道:“装神弄鬼!若不是我徒儿聪明,贫尼又要吃你戏耍。”
说话间一跃下马,伸手抱下叶孤鸿,三个女徒也连忙下来,恭恭敬敬立在灭决身边。
灭决将手虚引,介绍:“这便是为师的好友晓风师太,敏珺,小芙,锦宜,孤鸿,还不见过师叔。”
四个徒弟齐齐抱拳,口称“师叔”。
晓风师太摆手道:“免礼免礼,贫尼这晓月庵寒酸的紧,你领这么多徒弟来,贫尼须拿不出这么多份见面礼。”
灭决恍若未闻,对几个徒儿笑道:“你们师叔于剑法一道,实有独得之妙,回头一人传你们一套精妙剑法,便算见面礼了。”
晓风师太翻她一记白眼:“你峨眉家大业大,藏了多少高明武功,竟还要打我这小门小户的主意?况且上次我要同你请教几招步法,你尚顾左右而言他,如今让我教你徒弟,倒还有脸点名要‘精妙剑法‘,方艳青,你这掌门人,当得未免太精明。”
他二人关系显然极好,灭决这般脸酸的人,被她讥讽,竟也不以为意,反而笑道:“不穷千家,不富一户,贫尼既然掌了门派,岂能不会算计?倒是你,一身高明本事,又不开山立派,又无一儿半女,便传些给我徒儿又有什么舍不得。”
晓风师太被她气的笑了:“你若这么说,贫尼不争馒头争口气,倒真就要开山立派不可。也同你一般,收几个得意的徒儿,到处去打朋友的秋风。”
灭决乐道:“我这几个徒儿皆是良材美质,岂是轻易便能收得的?”
话音方落,三个女徒一人一个,连打三声喷嚏,模样儿楚楚可怜。
晓风师太乐道:“啊哟喂,这般良材美质徒弟,你也该多加关爱才是,看给孩子冻得,来来来,闺女们,去师叔庵中,喝碗热茶驱寒。”
灯笼一引,头前领路,灭决瞪了三个女徒一眼,各人牵着马,随晓风师太而去。
妙在她那晓月庵不在梅岭山林深处,而是近在山脚下,众人走不多远,便即抵达,但见一道白墙,圈着七八间房舍,甚为朴素,果然只是一个小庵。”
晓风将几人引到庵房,点了油灯,自家飞也似去转一遭,回来时捧着托盘,盘子是几盏热腾腾的玄色茶水,乃是用红糖所熬的姜茶。
可怜三个女徒,又不似灭决有高深内功护体,又不似叶孤鸿穿得棉球一般,大雪天跋涉半晚,冻得面皮都青了,忙不迭道了谢,一人接过一碗,小口啜饮,辣的嘶嘶吐气,仿佛三条小蛇一般。
晓风师太见了不忍,又特地弄了个火盆,让几个女徒向火,这才问灭决道:“这些战马,自然是你杀了鞑子抢的,马背上的尸骸,却是什么勾当?”
灭决叹一口气,放下茶盏,摸了摸叶孤鸿脑袋,低声道:“这事说来话长,贫尼去江南办事,返回峨眉路上,寻思数载不曾见面,要来探你一探,谁想路上正逢一伙鞑子,追杀这孩子一家……”
遂把叶孤鸿怎么搏杀鞑子头目,自己怎么救下他收为徒弟,乃至叶家为何遭了这场大祸,悉数告知晓风师太。
晓风师太闻言,点头道:“贫尼虽在山野,也听闻漳州路有个豪侠叫做李胜的,于九牙山竖起义旗反元,ZJ省平章元帅别不花,领了四省官兵去打,都吃了败仗,真是我汉家的英雄好汉。你这徒儿的父亲,算是贫尼同乡,‘风见愁’的名号,贫尼也听人提过,本以为只是个会武功的地主,不料也有这般侠肝义胆,竟襄助漳州路那些好汉,艳青,你这个徒弟,收的好啊!”
说着忽然一笑:“若不是你说出前因后果,我还道你收他的原因,是要传承孤鸿这个字号哩。”
灭决听了面色一红,心里想:我要传承什么,他本就是我大师兄转世之身,难道要告诉你么?哼了一声道:“我峨嵋乃是大派,大派掌门人行事,岂是你这小尼姑懂得的。”